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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第2页)

“继母决不是母亲,阁下。但这不是我们要谈的,我们只谈瓦朗蒂娜的婚事。我们不要去打扰死者吧。”

这些话说得非常急促,她的谈话似乎有点象呓语了。

“这件事一定照您的意见办理,夫人,”维尔福说,“尤其是您的意见正巧和我一致。伊皮奈先生一到巴黎——”

“我亲爱的外婆,”瓦朗蒂娜插进来说,“应当想一想外公刚去世。您不会愿意我在这样不吉利的时候结婚的吗?”

“我的孩子,”老太太厉声喊道,“别理会那些陈规俗套,它们只会使优柔寡断的人延迟建立他们的未来生活。我也是在我母亲的灵床前面结婚的,而我并没有因此减少了我的快乐。”

“可是,应该考虑一下死者,夫人!”维尔福说。

“可是?——永远要‘可是’下去吧!我告诉你,我就要死了,你懂不懂?在死以前,我要看看我的外孙女婿。我要嘱咐他让我的孩子快乐,我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究竟会不会按我的嘱咐去做,总之,我要认识他,”老太太带着一种可怕的表情继续说,“如果将来他尽不到他的责任,我就从我的坟墓里爬起来找他!”

“夫人,”维尔福说,“您得丢开这过于激动的念头,这样想下去是要发疯的。人一死被埋入坟墓以后,就长眠不起了。”

“哦,是的,是的,亲爱的外婆,您定一定心吧。”瓦朗蒂娜说。

“我告诉你,阁下,你错啦。昨天晚上我睡得可怕极了。我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我的身体,在头顶上飘来荡去。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拢了,再也睁不开说来似乎不可能,尤其是你,阁下,我闭着眼睛竟也能看到东西,在你现在站的那个地方,从通到维尔福夫人梳妆室去的那个门的角落里,我看见,静静地进来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瓦朗蒂娜尖声叫起来。“这是您发烧的缘故,夫人。”维尔福说。

“信不信由你,但我知道我所说的的确是真的。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而且,象是恐怕我单凭一种感官的证明还不够似的,我又听到我的玻璃杯被挪动的声音——就是现在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只。”

“噢,亲爱的外婆,那是一个梦。”

“那不是做梦,因为我还伸手出去拉铃呢,但当我要拉铃的时候,那个影子不见了。接着我的婢女就拿着一盏灯进来。”

“她没有看到什么吗?”

“鬼只有应该看见它们的人才看得到。那是我丈夫的灵魂!如果我丈夫的灵魂可以到我这里来,为什么我的灵魂不能出来保护我的外孙女儿呢?据我看,这关系似乎更直接。”

“哦,夫人,”维尔福不禁大为感动地说,“别去想那些伤心事了,您还要快乐地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会永远爱你,尊敬您,我们会让您忘记”

“不,不,不!”侯爵夫人说。“伊皮奈先生什么时候到?”

“随时会到,我们正在等他呢。”

“很好。他一到,马上通知我。我们必须赶紧给我去请一位公证人来,以便把我们的财产全部转到瓦朗蒂娜名下。”

“哦,外婆!”瓦朗蒂娜把她的嘴唇贴到她外祖母滚烫的额头上,不安地说,“您是吓死我吗?”上帝啊,您在发烧,我们必须去找的不是公证人,而是医生!“

“医生!”她耸耸肩说,“我没有病,我只是口渴。”

“您要喝什么,亲爱的外婆?”

“跟平常一样,喝杯子汁,我的杯子就在桌子上。拿给我,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把橙汁倒在桌子上的玻璃杯里,拿给她的外祖母,心里有点害怕,因为鬼碰过这只杯子。侯爵夫人一口就把橙汁喝干,然后在枕头上辗转反侧,反复地喊道:“公证人!公证人!”

维尔福先生走了,瓦朗蒂娜坐在外祖母的床边。那个可怜的孩子说她的外祖母需要医生,但看来她自己也很需要。她的脸颊绯红,呼吸短促而困难,脉搏跳得非常快。可怜的姑娘心想,要是马西米兰知道圣·梅朗夫人非但不是他的盟友,而且无意之中几乎也成了一个敌人,那时他会有多么失望。她不止一次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的外祖母,而且要是马西米兰·莫雷尔的名字是叫阿尔贝·马尔塞夫或夏多·勒诺的话,她早就毫不犹豫;但莫雷尔只是平民出身,而瓦朗蒂娜知道他那心高气傲的圣·梅朗侯爵夫人是多么鄙视一切平民出身的人。每当她要把她的秘密吐露出来的时候,就想到这不过是一种徒然的举动,便又伤心地把它抑制了下去,因为这个秘密一旦被她的父母发觉以后,就一切都完了。

两个钟头就这样过去了。圣·梅朗夫人昏昏沉沉地睡着,公证人已到了。通报的声音虽然极轻,圣·梅朗夫人却立刻抬起头来。“公证人吗?”她喊道,“让他进来!”

公证人本来就在门口,立刻走进来。“你去吧,瓦朗蒂娜,”圣·梅朗夫人说,“让我和这位先生谈一谈。”

“但是,外婆——”

“去吧!去!”那年轻姑娘吻了吻她的外祖母,用手帕擦着眼睛走了出去。她在房门口遇到维尔福先生的贴身男仆,男仆告诉她医生已在客厅里等着了。瓦朗蒂娜立刻跑下去。那个医生跟她家是世交,也是当代名医,非常喜欢瓦朗蒂娜,当年他是看着瓦朗蒂娜降临这个人世的。他自己也有一个年龄和她相仿佛的女儿,他的妻子是患肺病死的,因此他终生都在不断地为女儿担心。

“哦,”瓦朗蒂娜说,“我们等您等得急死了,亲爱的阿夫里尼先生。但先告诉我,梅蒂兰和安妥妮蒂可好吗?”

梅蒂兰是阿夫里尼先生的女儿,安妥妮蒂是他的侄女。阿夫里尼先生忧郁笑了一下。“安妥妮蒂很好,”他说,“梅蒂兰也还算好。但你派人叫我来,我的好孩子,难道你的爸爸或维尔福夫人病了吗?至于你,心头的烦恼是明摆着的,但除了劝你不要太胡思乱想以外,我看你并不需要我的什么帮助。”

瓦朗蒂娜的脸涨得通红。阿夫里尼的医道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因为她是一位主张治病先治心的医生。“不,”她答道,“是我那可怜的外祖母。我们所遭遇的不幸想必您已经知道了。”

“一无所知。”阿夫里尼医生说。

“唉!”瓦朗蒂娜忍着眼泪说,“我的外祖父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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