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唇边笑意愈深,一身宽松素衣与微垂长发教她看来如云端娇花。
“你我身份悬殊,以你一寒门竖子的身份,本没资格娶我。是我父亲看重你,方将我许给你。你已是高攀,如今婚既成,你若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便该谨记身份,咱们从此泾渭分明,方还能安度些时日。”
他听过太多人,或直言,或暗讽地指责他出身低微,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结发妻子这般鄙弃。
黑眸转冷,他望着她好半晌,方艰涩道:“崔公之女,竟也这般在乎门第出身吗?”
阿绮容色不变,秀致面目在晨雾间忽隐忽现。
“你可知,我昨日入宫所为何事?”她走近半步,噙笑低语,“我入宫,乃是求太后允我与你即刻和离。可惜太后不允,我只得多忍耐你些时日。”
字字句句,如箭如刀,直扎入他心窝。
他双拳攥紧,胸膛起伏不定,紧紧盯着她许久,方压抑道:“明日太后与陛下将入同泰寺礼佛,届时你需一道前去。”
说罢,不再留恋,转身大步离去。
☆、求娶
湖畔渡口,随行而来的刘澍恩方寻了处林地,靠着树干席地而坐,远观昆明湖景。
他昨日至长干里饮酒玩乐,深夜方归,沾枕未出两个时辰,便又随郗翰之匆匆出府,往菱洲岛而来,着实疲累。此时料想郗翰之往岛中去,定会逗留许久,便欲在此小憩。
然未待他阖眼,却见郗翰之已大步行来,方才尚和缓的面色,此刻已是阴云密布。
他忙忍着宿醉的昏沉,一跃而起,望着郗翰之身后空荡荡的小舟,小心问:“使君,为何不见夫人?”
郗翰之丝毫不欲回应,薄唇愈发紧抿,一言不发跨马而上,待见他仍愣在原地,只冷笑道:“怎么,你也不愿回去了?”
刘澍恩浑身一个激灵,登时明白几分,忙三两步上马,跟到身边,心道定是方才在夫人处受了气。
不久回府,行过廊边那处竹园时,郗翰之猝然停下脚步,瞪着已蹿出许多的竹笋,片刻,竟是直接取来战场上用的长刀,泄愤似的劈手过去,随意砍下两株,不顾飞溅的污泥,丢至廊边,冲仆从道:“拿去炖汤。”
那仆从哪里见过这样寒光森森,挥舞不停的长刀?吓得浑身哆嗦,躬身将那两株和着污泥的竹笋捧在怀中,飞快离去。
其余婢子等纷纷垂首敛目,丝毫不敢动弹,唯恐受迁怒。
可郗翰之却仿佛已将怒火统统发泄干净,将长刀收起,再抬头时,已恢复行止合宜,风度翩翩的模样,连衣角污泥也掩不住其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