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蓉心中一怔,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地一样。
“我之所以愿意和你订亲,是因为很久以前见过你。”他缓缓道:“你说过你那时是七岁,而我是十二岁,那是我爷爷在世的最后一年。那年元宵,一直缠绵病榻的爷爷突然有了精神,说要去一趟凌云寺,所以我们许多后辈也同他一起过来。爷爷在孙辈中最喜欢的就是我,我也自傲,在堂兄弟面前从不收敛,所以招来他们忌恨,要在这一天让我出丑。
“他们趁我不注意,在我当天要穿的裤子上动了手脚,等我同众人一起到凌云寺,就发现裤绳断了。我寻到机会躲到那片青檀林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见了你。你主动来问我为什么站在树后,赶也赶不走,到后来,我就见到了你头上的——依一y?华丝带,让你将它给我。”
他说着脸上泛起一丝轻笑,说道:“你那时很好哄骗,马上就同意了,我就取下了你的丝带,接在一起,当裤绳绑住了裤子。你显然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探头过来看,我因为窘迫,斥责了你几句,大概语气也不太好,所以你会将我记成坏人。还没将衣服整理好,你家奶娘就来找你了,匆匆将你抱走。我后来衣冠整齐从树林出来,见到你和你娘一同乘上挂了‘聂’字样的马车,京中聂姓不多,你又是襄阳口音,随便一留意,便能知道你的身份。
“所以当你爹找人打点,托了关系探听我的婚事时,我便知道那就是你。七岁时的你便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胚子,又娇憨可爱,我知道这女孩长大了也不会差,也以为,当日安阳侯府进寺礼佛人人皆知,我又年少成名,你一定是对我心存爱慕,留恋至今。所以当听闻有人嘲笑你爹不自量力时,我不忍见你受此嘲弄,就让我爹答应了这婚事。”
他看着她道:“后面的事,你大概能猜到,你之于我,就是缘分早定的未婚妻子,我到你家中送节礼,见你长大后的真容,也惊叹世间竟有这样既清纯温婉,又柔媚动人的女子,所以,我自然不会想到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会想到一年后,你真正想嫁的是沈知仪,而不是我。”
聂蓉垂着头,久久未语。
这里面的因由,其实早在看到娘亲手上那两条丝带时她就大约猜到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酸涩,若是早知道这些……
不,早知道又怎么样,他们的结果还是一样,倒不如一直不知道。
她徐徐开口道:“侯爷星夜至此,便是为了说这些吗?”
他眸中一暗,看着她道:“我以为你会在乎。”
“我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都是前尘往事。”她回答。
他似乎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今日过来找你,确实有欠考虑,做得冲动,只是,我不想最后我离……”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最后我们离开,分道扬镳,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意,而我,也确实想知道你在与我做夫妻时,是对我只有怨恨,还是也有几分在意。”
她凉声道:“既然已经分道扬镳,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不是好好过自己以后的日子才是正道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说以前,不说未来,没有未来的以前,提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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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问后,他一时无言,似乎也同意分道扬镳这个事实,陷入了沉默。
而她的心终于再一次冷却,却也忍不住问:“如果,你曾对我有过真心,那为什么连娶你表妹做平妻都不愿意,要那样折辱我?你明知道她处处强过我,也深得你母亲喜爱,与她同侍一夫,我这辈子便矮她一头,所谓平妻,并不平。但哪怕如此,你也仍不满足,还要提那诸多要求,要将她为妻我为妾的位分做实一样,现在你又来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可笑么?”
这便是梗在她心中的刺,这一次终于问了出来,她看着他,竟无法猜到他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回答她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直到她觉得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其实我那时早知要被贬去岭南,也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又觉得你是一心想嫁沈知仪的,所以决定放手,还你自由,让你去和沈知仪再续前缘。”
聂蓉怔愣地看着他,对他这回答不敢置信。
不可能是这样,如果因为被贬官就要休妻,那朝中大小官员只怕有大半都要休妻了!不管她是不是真想嫁沈知仪,他当时那样休她,分明就是不顾她死活!
聂蓉突然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人,他半夜未睡,星夜来访和她说这些事,仿佛是对她情难自制,可现在的话又完全不能让人信服,竟像编造的谎言一样,她一时都弄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又坐了片刻,她终于说道:“不管我对侯爷是什么心意,在我做侯夫人的那一刻,都是真心实意要做个让夫君与婆婆满意的好妻子的,可侯爷一纸休书,将我从前的所有努力和那点夫妻情分打得粉碎,我不过是个被侯爷抛弃的人,现在又能怎样回应侯爷的话?”
严辞默然,随后沉声道:“从始至终,我想娶的,我心中的妻子都只有你一个,休你,其实我也有后悔,只是在当时确实别无选择。我暂时也不会成亲,心底大概也是希望你不嫁别人,不与其他男人有牵扯的,若有机会,我还是想娶你。”
聂蓉定定看着他,内心震惊不已,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他却不再说了,而是顿了半晌,从前厅出去,踏入门外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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