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啥不成的,他好歹要叫我声姐夫,没我这些年带着他出来见世面,他找个屁的工作。这样,你带俺回去当面和他讲要干啥,敢不答应我绑也把人绑回去!”
对于洪涛的请求,老王答应的格外干脆。除了当年盖院子时候的交情之外,主要还是这次的事情解决的太仁义了,总觉得有些亏欠又还不上。
老王的内弟外表很唬人,个头不高但很壮,尤其是脖子,和当年的泰森有一拼,比脑袋还粗。见棱见角的方脑袋上横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少说也得有四五个,只要别笑,往谁面前一站也能露出几分煞气。
但熟知内情的人根本不怕他这一套,这小子从小在村子里就是最讨厌和最倒霉的角色,跟着别人一起去打架,打架的都没事儿,就他脑袋上带着伤回来了。一问还不是打的,而是爬墙头逃跑掉下来摔的。脑袋上那些伤基本都是这么弄的,也不是故意,就是人怂加上点背。
只有一条是被人打的,打他的人就是老王。当年老王和他姐姐刚结婚不到一个月,这倒霉孩子就去姐姐家要钱赌博,被骂了一顿之后居然拿着菜刀吓唬姐姐。
不巧让提前回家的老王给撞上了,一脚踹倒,劈手夺过菜刀就是一下,要不是有姐姐死命拉着,这小子说不定就得被砍成花瓜。
自那之后,这小子见到老王就腿软,让干啥干啥,半句废话都不敢多说。要不是年纪悬殊没那么大,刚开始洪涛还以为他是老王的儿子。
“嘿嘿嘿,洪哥,您甭说了,俺懂咧,在我们公司这叫b计划,还有更厉害的c计划、d计划、e计划,好多咧,厚厚一大本,看得人脑袋发疼!”听了洪涛的介绍,再加上老王的首肯,二娃立马就活了,胸大肌拍的山响,满嘴都是专业名词。
这时候他就没什么煞气了,满脸全是贱笑,怎么看怎么是个二流子癞皮狗。也别说,他还真适合讨债的工作,需要吓唬人的时候板着脸,需要恶心人的时候一咧嘴,干两个人的工作只拿一个人的工资。
“别,二娃兄弟,我这个活儿就到b计划足矣,后面的用不上。不过b计划也不能全让你一个撑着,好歹得再有两三个帮衬,你帮我算算,大概需要多少?”
看着眼前这张脸,洪涛觉得帮孙连胜退款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既然要用二娃了,那自己准备的人手就省了吧,免得两头欠人情。
“洪哥,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俺姐夫他们的钱是你帮着拿回来的,说起来是俺们对不起你和你舅舅,这个活俺接了,人手也不用找,俺姐夫陪着就够了,我保证不耽误事儿!”可能是由于老王拿回来的两袋子钱太有震撼力,二娃少见的仗义了一次,但也没忘了拉着别人一起仗义。
“这事儿让你姐夫去怕是够呛吧?”二娃能胜任可以确定,但王工头和他那些工友就差点意思了,这又不是盖房子,光有力气和手艺还不成,重要的是狠劲儿和赖皮赖脸。
“中,二娃说的中。洪老板,这几年去找甲方要账,其实也和你说的办法差不多,还没少挨保安打、警察抓,光局子就进去了不下五次,胆子早就练出来咧,嘿嘿嘿……”
听到有人看不起自己,老王也拍了拍胸脯,讲事实摆道理,试图让洪涛认可他的能力。不过和二娃比起来,他笑的可就真诚多了。
“那成吧,明早我还来这里接你们。”洪涛看着眼前这张真诚的笑脸,心里比刚刚白送出去几十万还难受。
好好一个手艺人,愣是被社会教育成了二流子,而原本的二流子,现在已经走进了不白社会团伙,看样子活的如鱼得水,真是快没好人活路了。
不管怎么说吧,损失了二十多万,换来小舅舅的人身安全,外加两个得力帮手,总体结果洪涛还算比较满意。凡事儿得尽量往好处想,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但刚到家门口烦恼就来了,小舅舅那辆黑色二手奥迪大马金刀的停在了车位里,还是斜着的,一辆车占了三辆车地方,自己只能停到马路对面去。
“咯咯咯……扑啊,你得展开身体侧扑!再来一次!”刚进院门,一阵孩子的笑声伴随着小舅舅的吆喝直冲耳膜。
这位刚刚被解救的肉票半点自觉性都没有,正在里院和小米粒踢球呢。他当罚点球的,让小米粒当守门员,还不怀好意的忽悠孩子倒地救球,看着小肉球满地乱滚笑得无比畅快。
小米粒也是个缺心眼的玩意,但凡有人和他玩吃多大亏也在所不惜,早上刚换的衣服现在都成拖布了,也笑得无比畅快。
“作业做完了吗!”洪涛一露面,笑声戛然而止,再一出声,小米粒干脆就坐地上了。
“佳慧,去给他洗洗换身衣服!别用我浴室啊,去他家的,钥匙在他脖子上挂着呢!”就算跪地上洪涛也不会有笑容,尤其是看到小舅舅那张欠揍的脸,立马就想起了刚刚损失且再也拿不回来的钱,心里像滴血一般。
“这孩子胖乎乎的挺好玩,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对于洪涛的脸色小舅舅权当没看见,还拿话挤兑呢。
“那你不如自己生一个,想啥时候玩就啥时候玩。”洪涛往躺椅上一靠,用眼角斜楞着。
“……不就是二十多万嘛,别急,等这个工程拿下来我立马还你。”看到洪涛的表情,小舅舅只能主动提起钱的事儿,他来的路上不可能不给单位打电话询问,会计肯定得汇报。
“不是钱的事儿,你说你要是早点给人家多好,前几年工程还好干的时候也不缺这点钱吧?”还钱洪涛就不指望了,别说没有,就算有,这位舅舅也不会还的,除非他钱多的实在没地方放了。
“又不是我不给,是甲方不给我!你不懂这里面的事儿,一码归一码,总不能我自己掏钱垫上,凭什么啊!”
小舅舅最听不得洪涛在业务方面指手画脚,在他眼里外甥除了翻盖院子出租之外,在挣钱方面也是个废物。这么多年了,要工作没工作、要生意没生意,整天窝在家里吃房租,没啥大出息。
“要我说也别上诉仲裁了,没啥希望,白花钱。建筑行业会越来越不好干,你不如趁着现在手里还有点资金,琢磨干点别的。”
对于这个话题洪涛是不想继续谈了,这辈子重生的时间段有点晚,对未来也没多少记忆,想给小舅舅指条明路都没能力。但这笔官司还是知道结果的,最终小舅舅选择了仲裁,然后输了,一分钱也没拿到。
“现在干啥都难,好日子一去不返喽!”小舅舅也不是没想过转行,可随着改革开放进程逐渐深入,各行各业都在洗牌,相对赚钱容易的都被大资本占据了,想像前些年那样靠冷门致富已经不太可能,就算有,入行的门槛也非常高。
互联网行业里倒是有机会,可惜洪涛对虚拟经济不太了解,更搞不懂如何融资炒作升值再转手套现的技术,即便有点子也不敢让小舅舅去尝试。
“你们那群人现在都干嘛呢?”这个话题也是老生常谈了,每次见面都会提起,但每次都没啥结果。
“有几个混得不错的,还记得广州的醋舅舅吧?现在他算扇起来的,弄了个啥网络台子,就像银行一样,你拿钱给他,利息百分之二十以上,他拿你的钱当本钱转手借给别人,利息更高,左手倒右手,一来一去就挣钱。去年回来了一趟,想拉着我一起干,我琢磨着不太靠谱,这尼玛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嘛,还是高利贷,国家早晚得管。谁知道国家真不管,不光不管,据他说很多贷款项目还都是政府的,我到现在也没想通。还有南城的文杰,出狱之后没两年就和一伙儿南方人搞了个公司,说是卖啥网络信息,也尼玛属于高科技。真邪门了,这年头好像是个人就能开银行弄高科技,你天天摆弄电脑,这方面懂点不?”
聊起当年做局的伙伴小舅舅又是唏嘘不已,一方面佩服人家的闯劲儿和眼光,一方面也搞不懂眼下的新行业到底算合法还是违法。他成长于改革开放初期,属于当时见识眼光很前沿的那类人,可几十年下来不光没保持住势头,还有点被时代抛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