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义带着部队从包头撤回后,继续以五原为中心扩展根据地。
以五原为核心的塞北抗战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河套地区。这里北面是乌加河,南面是黄河,东面是塞北第一大湖乌梁素海,再往西则是乌兰布沙漠。
日本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岛吉藏外,冈部直三郎也不得不考虑向五原出击,拔掉他们眼里的这个钉子。他的参谋长田中新一兴趣更高,因为到中国后,他还没历经实战。
就这样,1940年1月下旬,塞北日军开始为打一次会战而集结了。
冈部的上峰,也就是华北方面军批准五原攻略后,叮咛了一句:“打完这一仗,立即把部队撤回原先的守备区域。”
日军没更多兵力把战线拉长。塞北属于划定的守势区域。在这里,能不打就不打,能少打就少打。
这也是冈部直三郎的意思。
然而,驻蒙军主力部队第26师团的师团长黑田重德(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1期,福冈县人)和在包头战中被打得晕头转向想报一箭之仇的小岛吉藏,却联名电告冈部直三郎,要求对五原地区进行长期占领。这,也是田中新一的意思。
冈部告诉田中,即使占领五原也不能解决塞北中国军队的袭扰问题,顶多是在广袤的塞北又为自己制造一个驻兵点而已,那样兵力就更分散了,而且自己手里掌握的兵力,也根本没办法确保对五原的长期占领。
田中一直在望天儿。
日军步兵以第26师团为主力,在黑田带领下,于1940年1月28日,分乘多辆卡车,发起入侵五原之战。
跟黑田同时出发的,是气哼哼的小岛。他率领骑兵集团沿黄河岸,朝五原包抄。
傅作义并不恋战。真正的从容,不是处处顶上,而是进退有据。尽管如此,仍有惨烈的战斗发生,地点是五原的屏障:乌不浪口。这个地方在五原县乌镇东北五公里处。来自宁夏的第81军第35师,在师长马腾蛟(行伍出身,甘肃积石山人)率领下,与日军展开激战。
因天气酷寒,被炮弹炸伤的中国士兵,肠子流出体外后,立即就被冻住了。
在中国,在广袤的土地上,每个地区的抗战都有独属它自己的残酷。而现在这一刻,正是属于塞北的残酷。
傅作义命董其武率部支援乌不浪口。
日军兵力和火力占优,董师支撑不住,边战边退,化整为零,转向阴山;孙兰峰师也主动撤出五原;袁庆荣师在乌加河以北的狼山地带与敌周转。
2月3日,黑田师团攻入五原空城。
占领五原后,黑田师团继续向西追击,前锋一度距宁夏只有几十公里。
冈部直三郎、田中新一随后飞到五原。冈部过来,更多的是想监督一下,怕田中新一搞什么长期占领五原的计划。田中还就真就没老实。他弄出个折中方案,想叫日本特务机关和一支伪蒙军入驻五原。田中的雕虫小技早就被冈部掌握,所以在临撤出五原时,冈部把田中叫了过来:“说说吧。”
田中笑道:“杂牌军而已。”
冈部说:“田中新一啊,你还是太幼稚!如果没有日本军的话,在五原留点杂牌军,无异于在沙滩上建楼阁,有什么用?但留驻日本军,既不是华北方面军的命令,也不是我的想法。你说这事情怎么办?”
冈部叫田中彻底放弃驻军五原的念头。不但日军要撤走,其他部队也撤走。
就在田中的计划功亏一篑时,莫名出现转机。
这一天,后来出任第11军司令官的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笠原幸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2期,东京人)从北平飞到五原视察。在临时召集的会议上,当着冈部直三郎的面,田中新一滔滔不绝地讲长期占领五原的好处。而笠原居然被说服,于是同意在五原设立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并留驻一支伪蒙军。
要知道,当初华北方面军下达的不必占领五原的命令,也是笠原拟定的。现在等于是笠原把原案推翻了,最尴尬的当然是冈部,按日本人的说法:“这就意味着参谋长田中的本领已突破了军司令官冈部坚定信念的一角。”
冈部说:“我无话可讲,但有几个条件必须满足。首先,这是个暂时据点,留下的部队也是为了搜集中国军队的情报;其次,一旦出现被中国军队压迫的态势,就立即撤回;第三,别指望我手下的日本军支援;第四,只是单纯地留点军队,不要搞地方政权。”
最后,冈部跟笠原说:“中国军队反攻五原是肯定的,等着吧。”
就这样,一些日本特务、一支伪蒙军和一支杂牌军留在了五原。可田中新一并没就此罢手,他联络了兴亚院蒙疆联络部长官酒井隆,随后又调了不少警察过去(“七七事变”后,酒井一度以旅团长身份在土肥原贤二第14师团任职,参与兰封之战。后来,调到张家口做特务机关长。最近,又被任命为兴亚院蒙疆联络部长官)。这队警察既有伪蒙警察,也有日本警察,后者超过三百人,带队的是个叫水川伊夫的。
按中国方面的记载,在随后的五原大战中,毙杀了“日本皇族、绥西警备司令官水川伊夫中将”。而且,亲自射杀水川的人写有回忆录。日本当时的战报和后来的战史里却从没提到有个叫水川的中将阵亡。日本人会缩小一次会战的伤亡数字,但不会隐瞒而且也没法隐瞒阵亡的高级将领。
那么,所谓“水川中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别着急,我们先看看中国军队的情况。
日军发动绥西攻势并占领五原后,傅作义带第35军转战茫茫戈壁,在寒风中迎来了1940年的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