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科长哦了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忘了说了,这篇厂庆新闻稿是要登报的,小叶,你可要好好写啊,不能辜负厂领导对你的信任,还有小张干事的成全。”
“科长,什么登报?”张琴一脸着急,以往的新闻稿只是厂里自己使用,这还是头一次登报。
“南城日报,”沈科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崭新的钢笔,“小叶,这个你拿去用,就当木簪回礼,礼尚往来,免得落人口舌。”
张琴尴尬地转过头,她怀疑有人打她小报告,太不要脸了。
眼睛又忍不住瞄向叶晚手里的钢笔,嫉妒得要死,那可是英雄钢笔。
叶晚也在打量沈科长送她钢笔,八十年代,英雄钢笔成为了知识分子的独特标志,也是文化人走亲访友的重要馈赠礼品,是当时炙手可热的畅销商品,想买一支英雄钢笔要提前好几个月预定才行。
没想到沈科长会拿英雄钢笔做回礼,足以见得她对叶晚送的木簪的喜欢,对宋城木雕手艺的认可。
“我就说嘛,宋城同志的木簪是无价之宝,一般人欣赏不了,”邓茹君说一般人的时候,就差指着张琴的大脑门,“还是科长有眼光。”
张琴气死,不只是因为沈科长送叶晚英雄钢笔,更重要的是沈科长刚才说的南城日报。
南城日报是南城最有影响力的报刊之一,他们有自己的记者和编辑,而且都是业内翘楚,根本不缺稿件,从来没有让编外人员写稿的先例。
就算是专栏,他们也会自己联系相关专家和知名作家,对于登报稿件的质量要求极高。
如果能在日报发表一篇新闻稿,她无疑将成为木器厂一大功臣,到时候,别说厂办,厂工会哪个部门,不抢着争着要她。
“科长,你刚可没说新闻稿可以在日报发表啊。”张琴闷闷不乐道,带着一丝埋怨,觉得沈科长也偏心叶晚。
沈科长睨她一眼,“你又不写,管它在哪儿发表。”
张琴肠子都悔青了,厚脸皮道,“科长,要不还是我来写吧?叶干事主持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两天,再说我收集的新闻素材,叶干事可能抓不住要点。”
“不麻烦张干事了,”邓茹君抱住叶晚的手臂,喜笑颜开道,“我也收集了不少素材,小晚那么聪明,她一看就明白,张干事还是好好出自己的黑板报吧。”
张琴还想说什么,沈科长先她拍板决定道:“小叶负责新闻稿,小邓帮忙挑选新闻照片,其他人干好自己手上工作,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科长,你偏心!”张琴哭着跑出宣传科办公室。
沈科长头都大了,不是她看扁张琴,要写一篇新闻稿达到日报的要求,就她肚子里那点墨水压根不行。
张琴哭着闷头往前跑,在楼梯间跟赵主任撞了个满怀,赵主任手里的东西掉一地,张琴刚要骂人,看到地上印有厂办公章的文件,立马将话咽了回去。
然后非常积极地帮忙把文件捡起来,双手递还给赵主任,伤伤心心地吸了吸鼻子。
赵主任看她一眼,随口问了句:“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张琴委屈地咬唇,“是我自己不好,不像叶干事那么讨领导喜欢。”
“你说的是厂庆新闻稿那事儿?”赵主任刚听厂长秘书提了一嘴,大致情况也了解了一点,说到底各凭本事,叶晚文笔优秀,逻辑严谨,她撰写的稿件不知道比张琴小学生作文好多少倍,他们沈科长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让个小学生去写要交给日报的新闻稿,那不是给木器厂抹黑吗,“都是宣传科的任务,谁写不一样,到时候刊登出报,你也跟着沾光不是。”
张琴在心里嘀咕,谁想沾那个小贱人光,明明是她一个人的荣耀,就这样拱手让人,打死她也不甘心。
但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乖巧地附和点头,“赵主任说得对,我送您回办公室吧,正好我这会儿没啥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赵美玲一走,厂办又空出一个位置,如果她能进厂办,也算是将了叶晚一军,她不是做梦都想进厂办吗。
张琴心里那点小九九,赵主任一看一个准儿,但他们厂办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宁缺毋滥。
如果非要他在宣传科选一人,叶晚肯定是第一人选,但张琴,他死活都看不上的。
“走吧,正好我那里有一堆文件需要归类整理。”赵主任也不直接拒绝。
张琴喜出望外,跟在赵主任屁股后面,“整理文件,我最在行了。”
两人大摇大摆地经过宣传科门口,沈科长站起身,走到窗前,将一株盆栽里的杂草拔掉扔进了垃圾桶。
“小晚,科长是不是也生气了?”邓茹君悄咪咪地挪过去问叶晚,“昨天没买烤鸭给她吃,要不再让郑占山去排个队?”
正在给钢笔吸墨水的叶晚,听到邓茹君的话,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岔开话题道:“八块钱的烤鸭,你以为买大白菜呢?”
邓茹君嘟囔一句八块钱很贵吗,不是炫耀的语气,是她真的这么认为。
有的人上班是为了生存,而有的人只是打发时间。
显然,邓茹君是后者,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话锋一转:“听说顺德堂老板在一食堂二楼承包了一个窗口,也不知道开业以后卖不卖烤鸭,如果卖烤鸭的话,我们就不用那么麻烦跑去后门排队了,到时候我每天请你吃烤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