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军东倒西歪地来到书房附近,立刻有两头顶发髻,右衽铜扣青布衣,直通大裤管青布裤;眼神锐利凶猛如鹰隼的人客客气气地请他离开。他嚷道:“别……别管我……我要……找酒……喝……”
一边叫嚷一边转方向,走向两人看不到的另一侧,在一个角落处,呕吐出一滩秽物,立刻有一个隐藏的暗哨从花丛下骂咧咧地钻出来,恨不得给他一刀,一边厉声喝骂,一边把他推走。
龙军假装醉意而蹒跚离去,却远远的在一个柱子下呆了一会,斜眼看到暗哨因受不了秽气,跺了几脚,离开原地去找人清理,他马上如烟一样窜了回去,如壁虎一样贴上墙头,翻上阳台,进入了书房。
一切非常的顺利,和龙军事先预想的一样。
负责监视龙军的人是柳风的心腹,他们几乎无话不谈。当时汇报的时候,还问了一个问题:“书房从来没有住过病人,更没有关过犯人,为什么要把鬼鹰放在书房呢?”
“你说的不错,本来我可以把他放在‘云天水榭’的,可是那里的人我已经不太信任,所以才放在书房。”柳风说:“没有比书房更让我放心的地方了。”
汇报的人又问:“黄少刺入鬼鹰的地方离心口不到十分之一,一般人很容易出现这么大的漏洞,可是,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优秀杀手应当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他会不会是故意的?会不会与鬼鹰之间有什么瓜葛?”
“有道理,我也这么想。”柳风“嗯”了一声:“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汇报的人不假思索:“我会立刻杀了鬼鹰灭口。”
“不错。”柳风面无表情:“我就怕他不来。”他的声音里透着杀气:“如果真的是这样,书房就是他的坟墓!”
5斤120两金子,10斤500两金子,50斤10000两金子。
什么肉这么貴?猪肉?虎肉?还是人肉?或者是菜?那更不可能,须知,120两成色十足的金子可以让100户穷人过上一年的好日子。
写着上述价码的牌子一直放在非常显眼的地方,凡是到过“淮扬药斋”的人无不留下深刻的印象——奇怪的是这并不是药的价钱,而是人肉的价钱。
花招自己身上的肉价钱。
她是个女人,一个“精通脉诊,用药灵活变通,不拘一法”的名医,《江湖》一书中指出,她的医术之高,“当世能比肩者,仅两三人耳。”
可是,和很多名医一样,她却医不好自己的病。
从小她就骨瘦如柴,几乎风都能吹倒,被称为“纸片人”。无论吃什么,补什么,都长不胖,所以,她才在药斋门口立下此牌,凡能让她增肥5斤者,酬谢黄金120两,以此类推。
牌子立了几年,此瘦依然。
“簪缨世族”、“冠冕吴趋”的贵胄子弟柳风的书房别有洞天,光线充足,旁及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金石书画、服饰器皿,识别名物,通彻雅俗。
书画有目,几榻有度,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衣饰有王、谢之风,舟车有武陵蜀道之想,蔬果有仙家瓜枣之味,香茗有荀令、玉川之癖。
宽敞无门的房间一间连着一间,迷宫一般,远超出龙军的想象——那天他所看到的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除了一间间的藏书室,还设有一间巨大的、四周挂满地图,中间放着一长形沙盘的“鹰巢”,还有字画修复室、厨房,甚至还有多间卧室,有时看书累了,柳风就在此让小妾侍寝,春风一度。
龙军极小心翼翼,如虎豹般贴身而行,大气也不敢出。已入狼穴,危机四伏,怎能不谨慎?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惊动柳园的人。
幸好,闻到了药香,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香。
循着药香指引,东转西拐,很快就从一书架后看到了鬼鹰所在的房间。里面除了仍在昏睡的鬼鹰和两个白衣小童之外,还多了一个女人——花招。
花招刚给鬼鹰诊过脉,按脉相显示,再过三分之一柱香时间,鬼鹰就会苏醒。她缓缓将把脉的手从鬼鹰腕上移开,立刻有一位小童端来一个金盆盛的清水。等她洗完手,马上又有一位小童递上一张用热水消过毒的雪白毛巾。
她慢慢净手,试手,用毛巾轻柔地擦着手指,她的手指细长、稳定,指尖如刀,如果这样一双手,忽然扼住谁的咽喉,会是什么效果?
她很讲究,淡定而从容,派头也很大。
一位随时可以让你下地狱,也可以把你从地狱中救出来的人,派头当然要大一些。
“不吃东西会饿,吃了也不会饱,吃到极限时就吐,每次都吐到虚脱,这样很累。”她曾经说:“可是,如果让我不杀人,我会更难受。”
一位名医,怎么会杀人?可是,不杀人,又怎么会成为名医?
三十八、遇险
花招一直在等,等一个人的出现。凭女人敏锐而又多愁善感的直觉,她相信,这个人很快就会出现。
她等的人就是龙军。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她等,她只等两种人,一种是有价值的人,一种是她爱的人。
龙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动物本能,就是能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一个人如果多次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对死亡的气息多少是有些敏感的。
现在,就在这平和、安详、阳光明媚的书房,这个暖暖的午后,他忽然感受到了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那是死亡来临时的感觉。
他的汗毛忽然竖了起来。
看到花招,他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致命错误,一错而再错:就是低估了对手,低估了柳园的实力,低估了对方的智商。
估计错误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想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