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才子约会佳人的地方。
龙军却弄不懂,对面坐的这个人是道还是魔,也许二者皆有之。
“我只要一样东西,就是柳风的人头。”一言子说:“打败柳园之后,其它的都是你们的。”他给龙军解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楚汉相争,项羽很关心体贴人,可是,别人有了功劳,原本应该封土赐爵,他却把印信捏在手里,摸过来摸过去,弄得印信都摸圆了也舍不得给人,简直就是妇人之仁。而刘邦知道别人跟着他,图的就是封妻荫子,所以他大把送钱,大片赏地,大量封官,获得了人心,终败项羽。”
这个道理,龙军深以为然。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一言子是一个非常贪财好色的人,怎么会这样大气?
“不错,我是贪财好色。”一言子看出了龙军的疑惑:“可这也有好处,推已及人,正因为我贪财,我就知道别人也贪财,因为我好色,我就知道大部分的人都好色。”他说:“你可以收买一个人,别人也可以同样收买这个人,关键是你要出得起足够的价钱。”
他轻挥道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太监,说:“如果有人能出卖别人,同样可以出卖你。所以,没有谁是能值得真正信任的。”
太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龙军点点头,拿起茶杯闻了一下,却没有喝,说:“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收买柳园的人,如果我是柳风,我也一定会在你身边安眼线。”
“孺子可教矣。”一言子拍手大笑:“对,就是这个意思。”
龙军若无其事的瞟了太监一眼:“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找你身边最器重而又最离不开的人。”他淡淡地说:“这样的人并不多。”
“是的。”一言子说:“要收买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啊。”
“嗯。和做婊子的一样,叛徒有第一次失节,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彻底失去羞耻,更别提‘气节’二字了。”龙军说:“而且,柳风一向是一个非常大方的人,出得起足够让人背叛的价钱。更何况这个人本就曾经出卖过收留他的主人,再出卖一次又何妨。”
一言子眼光闪动:“你说的是?……”
“这个人连名字都没有,在宫内做小宦官,备受欺压,后来找机会逃出,被方远山收留。像这样的大恩大德的人,他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是他不可以出卖的?”龙军慢吞吞地说:“一个人如果没有父母,没有后代,没有道德,人性饱受压抑、灵魂严重扭曲,这样的人其可怕自私,都绝对超出常人的想象。”
一言子说:“这个人对我很忠诚啊。”
“是的,可那是表现的忠诚。”龙军说:“表现愈极端,就愈假,愈假就愈不能坚持,愈不能坚持就愈担心,愈担心就愈敏感,愈敏感就愈准备随时转向。表面的忠诚靠得住吗?”
一言子说:“这个人曾经帮我做过很多事。”
“我知道。”龙军说:“这个人可以帮你做事,自然也会帮别人做事,他不也曾帮方远山做事吗?”他说:“能做事的人能量大,危害也更大。”
太监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好似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做贼心虚曾经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现在也消失了。但他额上的青筋已经充血、冒起。
一言子有眼中却仿佛有了一把刀。
“这样的人你居然还敢放在身边,我实在是佩服。”龙军说:“可我想你也不会这么笨,否则,你就不会成为方山的第一谋士,也就不会取代方远山的地位,更不会让今日柳园寝食难安了。”能够看出这些人之间的裂痕,龙军当然要趁热打铁:“因为你需要这个人传递消息,让柳风以为你已经上钩。”他笑了笑:“这个人现在好似没有什么用了。”
——没有用的人当然就是死人。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阁下也。”一言子叹了一口气,眼中却也有了杀气。
太监的表情有些僵硬,却一言不发,连龙军都有些佩服他的冷静沉着——换成是龙军,恐怕早就厉声申辩了——或者,先下手为强。太监没有这么做,居然什么也没有做。说时迟那时快,他却霍然长身,翩若轻鸿,几乎毫无征兆,等二人看时,霎时间已飞出门外。
一言子和龙军一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一点也没有。
相反,两人脸上均有一丝笑意,一个是冷笑,一个是微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又变得一片死寂,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如幽灵般静静地立在黑暗中。
天空却飘起了淡淡的雪花,秋去冬来的第一场雪花。
已是冬至。
五十八、洪水
刘卫正在详细地向蓝汇报王爷庙一战的情况,听到这里,龙湉不由暗暗叹息,也有些心惊,有些疑惑,更有些忧心。
——难道他还会为龙军和小姿担心?他的心里为什么如针扎般隐隐作痛?
“你不用担心。”蓝说:“柳园的人早就到了。他们早就潜伏在王爷庙,只等一言子的人到来,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候,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最意想不到的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