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杯酒
有些人看来十分刺激、百分新奇、千分复杂、万分重要的事情,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寡淡、寻常、简单、无谓。蓝、柳风、刘卫、绿蔷薇看着北大师等三人却是差一点目瞪口呆,这就好比是,一个姑娘没有化妆就出去见人,而且还穿着睡衣!
更绝的是,还是自己打开院门让客人进来的!
对于北大师这样一个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走在街上都嫌丢人、实在是很得罪观众的人,众人实在不想此刻见到,免得节外生枝。
北大师却笑得一脸和谐。
他的笑容与刘卫不一样,刘卫是有时咪咪笑,有时张大口笑,有时白痴的笑,有时幸灾乐祸的笑,一涉及女性更是笑得面瘫而猥琐。北大师却笑得平和自然,仿佛看透人世沧桑后的那种坦然。
后宫众人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立马恢复了表面的若无其事,及表面的热情、恭谨、好客。北大师却既不喝酒,也不吃东西,眼睛望着天,说:“一下子连性欲都没了,还谈什么食欲。”
“先生此言差矣。”柳风说:“这里美女如云,先生总不能情欲都没有了吧。”
“当然没有,后宫就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大妓院,叫人那里提得起情趣?”北大师瞪眼说。
柳风有些生气。
“相公不必多言,大师有没有情趣,是他自己的事情。”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用不着看着人家尿的不利索,自己急得尿裤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北大师看了她两眼:“嗯,你这个女子,还有些道理。”他拿起酒杯,在鼻子仔细嗅了一下,然后递给云先生:“酒里有睡香。”
云先生也嗅了嗅,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我这几天睡眠不太好,喝点睡香,饮点酒,才能安寝。”蓝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没有问题。”云先生目光如电:“问题是,应当主人喝的这杯酒,怎么成了客人喝的了?”
蓝返问:“这杯酒是你自己端起来的吧?”
“是的。”
“这杯酒是我递给你的吗?”
“不是。”
“那就对了,我放在茶几上的酒,里面想加什么东西,是我的自由。”蓝说:“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当然不需要。可是你别忘记了,我是一个捕快。”云先生说:“我总有权力知道酒里面有什么东西吧。”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你现在好似已经退休了耶?你总不至于连我穿什么内衣也想知吧?”蓝说:“要不要我把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叫出来,让先生检查一下?”
云先生哑然。绿蔷薇在旁边听得暗暗好笑,女人的有的放矢,胡搅蛮缠,能言善辩,无理都会说成有理,云先生此类的正人君子怎么是口舌之争的对手?不过,换作是龙湉呢?想到他的一脸浅浅坏笑,她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
为什么此刻,百味杂陈,她会想起这样一位男人?为什么还有一丝忧伤?
暧昧是糖,甜到忧伤。
“京城有句谚语:‘夜壶少了把儿,就剩下一张嘴!’”北大师大笑:“云先生差矣,何必与女人作无谓口舌之争?”
蓝摇摇头:“想不到,大师空负其名,居然说出如此不雅不类之语。”
“说到口舌。”她说:“人全身上下,最强韧有力的肌肉,是舌头。谗口交加,市中可信有虎。众奸鼓衅,聚蚊可以成雷。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不是毁于悠悠之口?同样,又有多少思想的火花成于激辩之中?大师怎么能说是无谓的口舌之争?”
北大师汗颜。
她淡淡地说:“大师也千万不要小看女人,‘宠辱不惊,坐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闲望天空云卷云舒’的女人多的是。更有‘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成,不爱其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大师修行多年,难道还看不到?”
北大师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