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影未出现,声便先至:“失礼了。”
嗓音清越,确实是他那二皇子一般大小的年纪,约摸还小些。
楚帝琢磨几息回首,见到一人玄衣逶地,穿着超出规制却又内敛深沉的帝王服饰,精细纹路被掩在大氅之下,身形俊逸修长之间,眉眼只似静谧湖水一般,沉静并无涟漪,也无谦卑或是傲胜之意。
他是月光一般的平和温润:“陛下。”
他称他陛下,楚文灼并未因这类于奉承的话语而感到志得意满,而是一面便知,这话绝不是因为他想阿谀讨好自己这个现任君主,而是因为,他能平静地接受如今已并非秦朝天下之事实。
“你可曾弱冠?”
澹台衡身形清弱,身影若隐若现,叫楚文灼心底称奇,但无几分畏惧。“并未。”
“秦男子二十加冠,与本朝风俗无异。”
楚文灼身上有着帝王的沉稳和威严,并不为心中已对他是鬼非人事实畏惧半分:“朕之二子,与你一般大。”
澹台衡请楚文灼入座,钱照守在身侧,本以为这二位会从雷击之事聊起,不料澹台衡只是略略问了些生变的风俗,然后说:“百年来仍不见沧桑。”
楚文灼:“毕竟只是时隔百年,阁下似乎已明晰自己来于何朝?”
钱照下意识握紧手边剑,他在此是为保护陛下,但其实引荐这位澹台公子前,他也没能真的找出他归属于何朝代,只能模糊地知道是来自小国并起战事纷乱的时候。
他的家国俱灭,连海灯也没有一盏。
澹台衡在喝茶,他的手指实在是赏心悦目,纤瘦中有楚帝熟悉的,纵马握剑,能锻炼出来的薄茧,他便知此人绝不可能来自于一个没有传闻留下的小小国家。
国有强弱,刀兵便是一项评判准则,他能握剑,国是不弱的。
“有人为着太庙生事了么?”澹台衡放下茶杯,避而不答:“否则陛下不会于此刻见我。”
楚文灼眯了眯眼。
子夜时分是最凉的,早春树林还静谧些,没有聒噪虫鸣,秦疏睡得安稳,但马甲却轻轻地翻过书页。
她做事一向高效,本体体弱只负责必要的休眠,但此刻却也慢慢地睁开了眼。
雷击只是引子,她知道这一次会面,最重要的是证明马甲的价值。
拥有一个足以被铲除的身份,却能令楚帝留下的价值。
清风明月之间,身影虚幻之人徐徐:“景泰一年,陛下刚继位,南方生变。景泰三年,余孽未除,再度滋事,陛下派骁勇将军镇压,逾三月,事平。如今景泰十五年,他们再度起事,虽未用当年名号,但陛下知道,一直犯上作乱的,是一批人。”
钱照心中大骇,不是陛下在,已想拔刀。这都是机密,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秦疏默默地看着马甲将机密书卷归还,然后现出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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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帝也想到这些:“阁下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却只顾着调查这些刀兵之事?”
嗓音里已有危险。就如同逆贼一般,这话对于楚文灼,是挑衅。
但澹台衡实在是过于年轻,他面容显得文弱,时而虚幻变得透明的身形也叫他像是生了重病一般,身体孱孱,面若覆雪的年轻公子道:“若是寻常百姓落草为寇,不会时隔多年也不受招安,他们不断作乱,不过是为毁陛下王朝根基。”
楚文灼袖中手指微松,眉眼微动,语气里带了上位者的凛然:“说下去。”
澹台衡却再度改换话题:“陛下可知秦盛时何景?”
钱照下颌紧绷。不知此人提起秦朝巅峰时景象是何意。难道是真的不满陛下治下秩序?
可澹台衡却说:“秦有军民三百万户,胜楚朝多矣。”
楚文灼眯眼,并不恼怒:“秦人才泱泱,却湮于古籍,而我大楚虽小,可军民安居乐业,我亦自问不愧于先祖多年征战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