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身为君主,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欲什么事都询问一个无用亡国的孤魂,于是也按下阁臣争议,冷声道:“此事交予内阁商讨,如何确认是否有勾连,有勾连后如何除匪贼,都须于十日内给出章程。”
首辅张铭颤颤巍巍起身:“谨遵上意。”
太庙祭祀礼毕,楚帝回宫。
帝王车架先行,重臣随后,虽有人看护,但到底路途颠簸。
去过两广之地,也是本朝楚文灼登基后便选定的探花何躬行能御马,跟在首辅车架后晃晃悠悠,一边拱手,一边压低声音:“海患之事不好料理,陛下这是信了那孤魂之事啊。”
张铭亦蹙眉。阁臣之前劝陛下去见面,是他授意的,本意是不欲逆贼再借陛下心胸狭隘生事,却没想到一向文韬武略,天下在胸的陛下会轻信一个孤魂之言。而且那翰林学士到如今还在整理此人可能的出身,足见此人心思缜密,还未露出破绽。
何躬行:“张相认为,前朝之魂,可能吗?”
张铭咳嗽几声,摇摇头。半晌才说:“至少,他骗过了陛下。”
何躬行心中一定,不再多说,便自觉拱手,放慢马匹速度,落到了后头。
张相未说,但骗过了陛下,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被天下人所知。只要天下不知陛下被骗,那到时候这孤魂野鬼到底是真的孤魂,还是一个手段高明些蒙蔽了如今天子的胆大妄为之人,不全在内阁手中?只要最后他的性命由朝廷定夺便好。
只要陛下声名最后得以保存,让他装一装孤魂,再暗地里将他拿下又怎么样呢?
其他人也在议论孤魂之事,何躬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神鬼之说,还是朝廷来定。
阁臣不信,那些公子小姐也不信,楚帝到了山脚下,意欲开路回宫时,却掀起车架帘幕,问身边的魏骆:“钱照何在?”
钱照立刻上前,拱手:“陛下。”
楚文灼面上一片淡然:“朕听闻你养了一行飞隼。”钱照不敢抬头,恭谨等待陛下吩咐。车帘落下去了:“便令他们在云台寺与你的锦衣卫之间来回,看看此人,究竟还需不需要那八十一盏海灯。”
钱照:“是。”
回京路途平坦,宽敞马车上,秦疏捏着棋子,在和马甲研究棋谱上的残局如何破解,“不能跟回京城,香火便容易淡了。”
对面坐着的残魂嗓音徐徐,实则只有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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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奉倒不会因为海灯灭了而消失,只是马甲这魂体的维持时间终究有限。
秦疏权当在梳理心绪,马甲不急,她也不急,只是担忧事有变故,是人之常情罢了:“是不便,但孤魂一上来便跟来京城,便太明显了。”她要保本体,首先在云台寺同时出现这一关联,就必须切割开,其次要将楚文灼虚待前席,躬身来问的偶尔召见关系,转变为长久的,牢靠的,甚至是非马甲不可的坚定牵绊。
就如同那八十一盏海灯。若钱照真添补了,楚帝不就知道能借海灯拿捏她了?
还有公子小姐,群臣百姓不明不知之事,这些都不是最大的弊端。
最大的弊端是,作为古代王朝的浮萍,不得这世间最大的权柄,不叫万人之上的帝王承认,她就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得到供奉。
但她的马甲出现得太巧了,楚文灼不可能不怀疑,而一旦她目的表露,这怀疑就可能变成索命的刀剑。人间帝王,所供给的灵气和杀机也可都是人间最上乘的。她暂时不能消解这怀疑,便只能让马甲变得有用,且楚帝只有马甲可用。
海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现在只差人推楚帝一把。
马甲轻轻地叹了口气。
秦疏知道她想说什么:“还是太慢了。”
若非当时情况紧急,她也不会用前朝亡魂身份剑走偏锋。
秦疏莞尔,声音轻柔:“无碍。秦家也快到了。”
秦家是累朝的勋贵,秦父也是标准的武夫,可是他的夫人,曾经的首辅顾让此女顾青莲,乃是才女,她的兄长也曾进士及第,有状元之才,因而他们家中藏书,乃是群臣及翰林学士所不能及。景泰中宫中重修大典,甚至有黄门接宫中旨意,来秦家寻顾青莲旧日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