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幼弟夭亡,他催折了心肝。
可他死时也不过弱冠。
有人说晚景凄凉,是人这一生最可怕之事。可澹台衡不过少年一般的年纪,便已将君父不慈,所爱偏狭与国破家亡经历遍了。
若这亡国之君乃寻常之辈,要伪装并不难。
可若是这样所历非凡,既有一国之君的良策,又有齿序之长的仁和宽宥,更有淡泊明清的心境。
这样的人,真的是能伪装代替的吗?
悬在那写了生辰八字布偶的铃铛还在作响,从何躬行衣袍上一路滑下,直直坠在地面。
年轻阁臣才清醒过来。
他眼里映照着这铃铛,心里也如同明镜般。
澹台衡肯定记得。
能叫之后做了一国之君的嫡长子在寺中清修,甚至被绑上这种毒咒的,只有当时的先帝,只有一个帝王。
他对澹台衡毫无慈爱,对巫蛊之术也深信不疑。
因而澹台衡才写,投将黄泉换作何?
他并不怕死后入黄泉,也并不怕父君让他为幼弟偿命。
想到这里的何躬行心中一涩。他的父君要他为幼弟偿命,他竟还称弟弟“慧极”,性情中的宽宥仁爱可见一斑。
他如此写就,也只是为了如同那位写陛下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贾大人般,犯颜直谏:巫蛊鬼神,乃祸国之殃。
他怕死后自己换回来的不是幼弟,而是引得国祚衰微的一介妖魔。
哪怕是后来。
后来他与国同日而殇,沉眠数百年,想起幼弟,想起父君,也只有静默许久后的一句:“至亲难得。”
至亲真的难得吗?
可为何幼弟与他君父能父子情深,他却只能做他君父心中幼弟与国的牺牲品?
他为亡国之君死在国中时,才得知自己魂魄受那巫蛊拘束,终岁徘徊不可去时,又是什么心情。
长者不慈则手足相残,君者不公则法纪败坏。
他没能换回他的幼弟,可陛下宽恕了二皇子这回,便能使行事百般鲁莽的二皇子,重新变一个人吗?
何躬行袖中手指微紧,而后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跪地拱手:
“陛下。国无国法,则民不平。若此事证据确凿。”
他微微吸气:“臣斗胆,请陛下以此为鉴。”不可偏宠一子!
楚文灼看何躬行。
钱照只说了巫蛊之事,没说澹台衡如何从傀儡登作的帝王,何躬行便自行排除了澹台衡为离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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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一个人的德行品格如何,其实不必事事为证。
只从细微处,便可获知。
就如同二皇子不声不响的就和秦府的嫡小姐断了婚约一般,他向来便是这般莽撞急躁,粗鲁不堪,仿佛做了再多蠢事,只要快人一步,便能令自己另眼相看。
可惜,终究是不肖其父。
楚文灼转身,神色已是收敛过的平淡:“朕自然不会偏私。”
若不是秦樟的女儿因为婚事急怒攻心,去了云台寺散心,澹台衡也不会被她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