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迟疑,赫寿笑曰:“亏大学士满腹经纶,只要让他在这世间消失……”
三人交头接耳一阵,彼此会意。
薄暮中的青海湖,苍茫一色,水波淼淼。舒兰邀洛桑湖边观景,一名侍从随后。走出没多远,二人的背影即淹没在浓雾中。
“老夫早闻佛爷擅长情诗,一路匆匆,未尝领教,今日可否让老夫聆听一二?”
洛桑觉得心弦一颤,触景伤情。舒兰趁机作出暗示,那侍从轻走几步,从后猛推,就在同时,一个人影突然闪出,飞起一脚,将侍从踢翻,不等洛桑反应过来,拽着就走。
原来宣读圣旨后,巴特尔发现三位朝臣言行鬼祟,那舒兰一路之上对佛爷不理不睬,今晚却邀去湖边,顿生疑窦,故暗中跟踪。
此时风头渐紧,雪花乱舞,巴特尔见不远处有一寺院,拉洛桑入内暂避。在回廊上,将前后经过一一告知,并坦言了多尔济的暗杀密令。
“巴特尔,谢谢你救了我,可我现在进退两难,你又何苦救我,真不如一死了之。”
“外面是何人说话?”
二人这才发觉佛堂中有人,过去一瞧,只见一垂垂老僧坐在蒲团之上,一把雪白的胡须,头顶只剩几根稀稀落落的头发。
“二位从何处来?”
洛桑答:“从藏中来。”
“我等的人到了。只是你既为僧人,如何自寻断缘?”
“大师,小僧眼下是进不得、退不得,故有此想法。”
“僧人修为不执两边,前后既有障碍,孰不知中道才是广阔天地。观面相,当有一番宏法大业待你完成。”
“大师所指何处?”
“漠南蒙古阿拉善部。”
“大师如何知之?”
“汝前世曾答应该部王公前往传法,此一法缘须由你来完成。”
巴特尔问道:“只是目前危机环伺,请大师开示,如何躲过当下之灾。”
“内地五台山乃文殊菩萨法场,不妨暂避数载。况该处扎萨克大喇嘛与你相识。你二人返回,对朝使只说从此脱下这身袈裟,云游四方,天明即行。暗中收拾停当,悄悄来寺,天晴即走。”
洛桑由巴特尔陪着回到大帐,席柱无奈,只得将圣旨内容对洛桑实话实说。史载,仓央嘉措当即怒斥:“你等与拉昌汗当初是如何商议的?!如今我如不抵达文殊皇帝皇宫的金门槛亲觐皇帝,我绝不返回!”一席话,直叫三位钦差出了一身透汗,惊恐万分,那舒兰简直是在哀求了。
一阵沉默,洛桑又道:“万方有难,我下地狱。既然三位大人有难处,我已决定,舍弃名位,四海云游,明早即启程。”言毕出帐。
剩下的三人互相瞅瞅,赫寿道:“这也算个解决办法,可以交差,不过……”下边的话别人听不见了。
巴特尔为了洛桑安全,始终同住一帐。
快半夜时,风雪大作,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席柱溜出来,蹑手蹑脚靠近洛桑那顶帐篷,只见油灯尚未熄灭,他转到迎风那一面,将打桩的木钉拔起。
第二天一早,侍从惊报:“大人,达赖喇嘛的帐篷倒塌了。”三人装作一惊,又做焦急无奈状,赶紧出门探看,叹息连连,实则心中大喜,心想:这回不压死也会冻死。可清理时却未见尸首,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赫寿召集所有人员宣布洛桑身亡,然后入藏,席柱和舒兰返京,给皇帝的奏折中说:“六世达赖喇嘛行至西宁口外病故。”
原来洛桑与巴特尔回帐拿上衣物后即离开。来到小寺,见老僧正闭目打坐,二人便坐于一侧,后半夜时,只听老僧说道“天晴了”。出去一看,果然风停雪住。洛桑顶礼道:“多谢大师,小僧告辞。”连说数声不见答应,近前一看,已阖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