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半山的脸色突然变得暗淡阴沉起来,他看着赵石头,低沉地说:“兄弟,我实话告诉你吧,您娘,也让还乡团杀了。”
赵石头和刘红云一人骑着一匹枣红马继续向前走。两人转过山坳,走了一阵,突然发现右前方竖立一道宽约百米的绝壁,如刀削一般,直插云霄,绝壁上零散地长着参差不齐的松柏。那松柏或大或小,但都将脚插入石壁,紧紧地贴着石壁拼着命地向上直长,显得那么顽强那么倔犟,给生灵以无限的启迪。
走到石壁前,赵石头对刘红云说:“等一下。”
赵石头翻身下马,向前走几步,把手中的缰绳交给刘红云,然后顺着一条小路轻快地向石壁下攀登。
石壁下的山坡很陡,壁前有一道一米多宽的平地,但已没了人工平整的痕迹。石壁上刻着千姿百态的佛像,这佛像使赵石头想起,这就是人们讲的千佛画像崖。赵石头没有来过这里,就顺着那条一米多宽的平台走过去,把石壁上的佛像看了一遍。准确地说,应该是把石壁周围的地形看了一遍。这石壁上的石佛不像黄河边石窟寺里的石佛,个个都有个小石窟,是凸形的,风吹得着,雨淋不着。这里的佛像都是刻在石壁表面,呈凹形的,所以人们称其为壁画。这些壁画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个个都给世人一种沧桑感。平台下的山坡上灌木和荆棘交织生长,枝缠藤绕,草深叶茂,根本没有人下脚的地方。通往石壁的路就那么一条,而且这么大的石壁只有路口一个山洞。洞口已被人用石头砌成了窑门那么大。石壁的正面是一片开阔的大山谷,谷深岭远,一座座小山似一个个善男信女,在面壁朝拜众佛。群山混合着深绿、浅绿、深黄、浅黄、深红、浅红色的植被和裸露的白石,在阳光的直照或辐射下,呈现出万紫千红、五彩缤纷的景象。
赵石头走进山洞。洞内面积很大,宽、高约三、四米不等,深不见底。赵石头眨眨眼,向前摸着走,走着走着眼睛适应了,前后看看,洞深约二十米。他仔仔细细地把洞看了个遍,洞底非常潮湿,有些钟乳石上还挂着水珠。洞口比较干燥,有人为放置的石炕、石桌、石凳,还垒有用于生火做饭的灶台。洞壁上,有许多刻画。洞口处有两米多宽,被人用石砌起,留了个一人多高一米来宽的门洞。坐在洞门口,把两边的平台和壁下的小路看得一清二楚,无论哪里发生一点动静,都逃脱不了洞口观察者的眼睛。
赵石头把石洞和石壁周围的地形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顺着小路一蹦一跳地跑下去,跑到刘红云跟前,激动地指着小路说:“看见这条路,我就想上面可能有山洞,果然有。”
赵石头又向脚下的大道前后看了看,对刘红云说:“这上面比较理想,只要有枪有子弹就能守得住。”他说着先把自己的枣红马拴在路边的灌木上,然后把刘红云抱下马,蹲下去说:“我背你。”
刘红云没有说话,身子向前一倾趴在赵石头的背上,双手搂住了赵石头的脖子。她想,自己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已经让人家男人抱来抱去了,又是同志关系,背着又有什么呢?
赵石头背起刘红云,一手兜着刘红云的屁股,一手牵着刘红云的马,慢慢地上了小路。刘红云担心地问:“马能上去吗?”
“能。”
赵石头把刘红云背到洞口,将刘红云放下,指着石壁上的壁画说:“这是千佛画像崖。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你看看,不知是啥年代刻的,据说有一千个佛像,个个栩栩如生。”
刘红云扶着赵石头看了看石壁上的画,单腿跳了两步跳到了墙根,扶着石壁看周围的风景。准确地说,她也是在看地形。
赵石头把马牵进山洞,又搬一块石头放在洞口处,对刘红云说:“你坐在这儿,周围有啥动静,都能看见。”
赵石头说完,又跑下坡,把包袱和缴获的枪及子弹从马背上卸下来。他回到洞内,把东西放在石炕上,然后走出洞对刘红云说:“我去弄点儿秫秫秆儿(1)。”
赵石头走到一块玉米地,解下马的缰绳,结结实实地捆了一捆干玉米秆。回到山洞,赵石头把玉米秆分成两份,一份捆起来竖在了门口,另一份铺在石炕上。他按了按石炕上那层厚厚的玉米秆,又打开包袱在上面铺上了两件衣服,对刘红云说:“你挺(2)上去歇一会儿?”
“不,我不想躺。”刘红云单腿蹦到炕前,坐在炕沿上,打开包袱,取出张三旺给他们的干粮说:“吃点儿东西吧。”
“我不想吃。”赵石头说,“你的伤咋样?”
“打腿肚儿上了,没伤着骨头。”刘红云把受伤的右腿抬到炕上,一边摸一边说:“我看是个跳弹,钻进肉里了。”
“那可咋弄哩(3)?”赵石头着急地看着刘红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刘红云说:“这山里也没仙儿(4),没,没医生。”
“我就是。”刘红云淡淡地说。
“你不是游击队员吗?”赵石头惊异地问。他清楚地记得刘红云说自己是白洋淀的,游击队员。
“我是来学卫生员的,看多了,也就成医生了。”刘红云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她摸了摸自己的伤腿,一边想一边说:“有把刀子,我自己就能把它挖出来。”
赵石头听到刘红云说刀子,下意识地摸了摸他身上那把救命飞镖,感觉它虽然锋利,但用它取刘红云腿上的子弹太大了。他用他那小而聚光的眼睛瞥了刘红云一眼,把装衣物的包袱放在刘红云身后的炕头,拍拍包袱说:“你还是挺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