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拖鞋也没换,就那样捂着流血的伤口,冲出了家门,在这个大雪的天气。
今年的雪持续得格外的久,到了快四月份了,还在下。
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场雪了。
周煜林绕着房子周围,一边找一边哑着嗓子喊伴伴的名字。
路过靳修臣扔玩具熊的那个窗口时,他停住脚,想把伴伴最爱的玩具熊也捡回去,却发现玩具熊不见了。
周煜林没空管那么多,房子周围找了,他又沿着马路去找。
夜沉得压人,却并不漆黑,因为地面,半空,都是白皑皑的雪,它们反着光,给这个凛冽寒冷的夜晚,又添了凄凉。
周煜林冻得发抖,那张俊美的脸,被寒风刮得通红,也许是太冷,伤口也不再流血,只是一阵一阵剧痛,痛得他在这样的天气里,仍然额头冒冷汗。
他抱着自己的双臂,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着。
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伴伴,他逐渐绝望。
这么冷的天,伴伴本来身体就不好,如果今晚找不到,明早肯定会冻死在外面。
周煜林开始恨自己,他为什么要跟那个人吵架。
如果没有那场争吵,如果他一心只放在伴伴身上,伴伴就不会跑出来。
今晚的他,实在太难看了。
像个疯子。
但他忍不住,他看见靳修臣扔掉伴伴最心爱的玩具熊时,就好像,看见了被靳修臣扔掉的自己。
那个玩具熊,是靳修臣买给伴伴的,曾经靳修臣很爱伴伴,连带着也很宝贝那个玩具熊。
但如今,那人说扔就扔了,毫不在乎,就为了挑衅他,刺痛他。
那一刻,周煜林突然醒悟了。
应该说,他的内心,终于愿意正视、并接受这一切了。
为什么靳修臣能对他那么冷漠,不想回他的消息就不回,不想接他的电话就不接,看着他受委屈也无动于衷……
就连他躺在手术台上,那个人也漠不关心。
也许哪天他悄无声息地死了,靳修臣都不会知道。
明明很简单的事儿,靳修臣却一句帮他解释的公道话都不说,看着他受委屈,还帮着别人一起欺负他。
因为,他对靳修臣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周煜林视线又模糊了,浑身上下都被冻得冰块一样冷,唯独眼眶是热的,热得发红,发苦,发酸,发痛。
他如今在靳修臣眼里,跟其他任何人,任何一件东西,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有的,至少靳修臣看到其他人,其他东西,不会像看见他一样,不耐烦,厌恶。
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又是独身一人了。
孤独,无助,无依无靠,像在大海里没有根、随意漂泊的浮萍。
周煜林浑浑噩噩地游荡在大街上,手和脚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还在执拗地找着伴伴。
不能放弃。
如果他也放弃,那伴伴就变成了跟他一样,孤独又无助,没有家的流浪小狗,最后绝望地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伴伴会多难过啊。
一个脚印落在雪地里,又一个脚印落下,深夜的大街上,一串灰色的脚印绵长出了好远。
不知过了多久,在周煜林穿过一个岔路口时,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一个黑白间杂的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