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把工作困难的情况报告了国子监监丞,而监丞觉得事态严重,自己不敢作主,于是他叫差役把芸儿的报告转呈祭酒大人。
那国子监祭酒是个书呆子,性嗜酒,喜吟诗,当差役把报告书放在祭酒的案头时,恰巧他在饮酒之后,诗兴正浓,以为这份报告书是—般性的例行公事,因此,他也不细看,就提起笔来,写上两句诗:“男儿不怕死,哪怕容易老。”
其实,那祭酒大发诗兴。忽然灵感来了,想到这二句诗,随即心不在焉,信手写来,不写在诗笺上,却误写在那份芸儿的报告书上。忽然,他发觉这是一份公文。连忙再批一句“照办可也”,但忘记把上面的诗句划去,就继续去发挥他的诗兴。
那差役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看到祭酒大人批好公文,就把它拿了出来,交还监丞。监丞一看顶头上司这样批法:“男儿不怕死,哪怕容易老,照办可也。”不觉大笑,但他也不敢去问,随手叫差役将那份公文送交芸儿。
芸儿看到祭酒的批辞,心中大喜,暗想祭酒大人能为自已撑腰,事情就好办了,因此,她将自己范围以内所有魔国权贵要员的子弟一律列入选拔名单,并无一个遗漏,凡是前来疏通说情或威胁行贿的人们,统统挡驾;严辞拒绝,当然她也得罪了大批的权贵和要员。
后来这事情在魔国闹得很大。国王通天教主是个精明严肃的角色,知道选拔青年入伍,最易发生弊端,所以,他早已密令冷面阎罗金郎君,对此事暗察明访,收集了不少犯罪的资料。结果,东窗事发,许多行贿威胁的权贵和要员都受到严重的处分,有些犯案严重的,立即斩首,魔国各机关十二个联合选拔主持人中,倒有七名纳贿处死,三名营私作弊,判处徒刑十年,一名犯罪较轻,革职留任,各机关联合选拔主持人的上司也有多人犯下各种轻重不同的罪行,受到刑罚,惟有国子监的姜芸儿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冷面阎罗金郎君从芸儿的档案中,检出那份国子监祭酒所批过的公文—-一报告书。上呈国王通天教主。教主一看那两句诗:“男儿不怕死,哪怕容易老”,认为极有教育作用,尤其是对于鼓励青年从军,有莫大的启发,于是心中大喜,立即发出三道圣旨:
(一)国子监祭酒主管选拔青年、立场严正,配合国家政策,厥功甚伟,着即加封为三品中议大夫官衔,另赏黄金千两,钦此。
(二)国子监监丞晶莹子执行选拔青年,能承上启下,处事正确,着即加封为六品儒林郎官衔,另赏黄金七百两,饮此。
(三)国子监女博士姜芸儿,主持选拔青年,不畏权势,守正不阿,乃有巾帼英雄之本色,除传旨嘉奖外,着令吏部,议升官职,并加赏黄金五百两,钦此。
当时国子监祭酒也以为姜芸儿一定堕入旋涡。由于下属犯罪,上司势必受到牵连,他心里万分惊骇,终日坐立不安,茶饭无心,哪里知道错有错着,自己在无意中写的两句诗,竟然藉此立功,得到封赏,这事真是出于意表,不由喜出望外。
他饮水思源,不得不归功于姜芸儿。
假如芸儿不写报告书,国子监祭酒就没有机会造成这种可喜的局面,时来运到,升官发财,实在太偶然了,因此,他心里暗对芸儿万分感激,以后对她也就处处另眼相看。
至于那监丞,也和祭酒一样,心里高兴极了,但他对于六品儒林郎的官衔,并不十分重视,因这是虚名虚衔,有或无都不在乎,倒是那七百两黄金比较实惠,何况那监丞职位原是苦差使,身份清高,但平时毫无油水可捞,即使可捞,数目也极有限,起不了眼,烫不了心肺,捞了反累清名,索性懒得去捞,所以他做官多年,依然两袖清风,手无余钱,不料如今只不过做了丞上启下的工作,一举手之劳,突然大财进门,后半世生活不成问题了,心中哪有不喜之理?不过,他又想到别的部门——像学院、太医院、通政司、兵马司、仓场、工部、刑部、兵部、漕院等等的主管,都因下属犯罪,牵连上级,以案情的轻重,分别受到大辟,休致,禁闭,交部,罚俸,革留,严议,军台等处分,使魔国上下,人心惶惶,而自己托了女博士姜芸儿的福,总算逃过了大难,还得到意外之财,因此,他在心满意足之余,不得不对芸儿感恩难忘,存了有机会—定要报答她的心思。
讲到芸儿,她是清贫人家出身的,平时不但连一只半两重的金元宝未曾过手,而且也没有看到过。眼前国王突然赏赐给她一百只金元宝,每只五两,这笔巨财将她吓得呆了。最初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她吓势势地用手去拿一只金元宝,放在手心上仔细看看,手发抖了,觉得黄澄澄,耀目的,有份量的。不错,这是黄金,顿时她觉得这是事实并非做梦,但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乐。
监丞为了讨好芸儿,特别雇了一辆乾坤车,又派两名得力的典簿一路护送芸儿带着黄金回家,以免中途出事。
芸儿分给那两名典簿每人五两金子,他们也欢天喜地,连声道谢而去。
平地一声雷,国王的赏赐使芸儿全家皆大欢喜,除了自己家人各有分润之外,她又送给贫苦亲友一些金子,剩下部分都给母亲作为家用。
现在魔国,大家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女博士,博士是“从七品”的官职。她还是待字闺中,年轻美貌,人品既好,又有学问,所以一般妖魔精怪,野仙散人中的未婚之辈,都想与她接近,有的挽亲谋眷,寻路道,钻门户,有的单枪匹马,毛遂自荐;有的三五成群,磨肩叠踪,争相追求;有些是穿珠花,奔大家的媒婆,以及府院的师爷,说客,帮友,甚至是青年的和尚或道士等,都来抢着说亲做媒,前后约有五六十名之多,使芸儿和她的家人应接不暇。但结果,他们都遭婉言拒绝,个个失望而去,因他们都不知道芸儿早已有了心上人。
经过这桩整肃案件之后,芸儿的工作较前更为紧张繁冗,同时在当局严密检查信札的环境下,她为了投鼠忌器,不能常与水金书生通信。因此,他又来信向她诉苦,说她写信太少。
这一点她是明白的,尤其是他对她的想念,以及盼望她回信的心情是如何迫切,这些她完全能理解,有体会,而且她也有此同感。过去,每当她写信给他之后,她几乎是天天怀着迫切心情,等待他的回信,甚至公毕回家,拖着沉重脚步,脸上显露着疲乏的神情,但心里却有着一种希望,能够接到他的回信,以消除她一天工作的疲劳。
当她收到回信时,她心情愉快真是无法形容。她自己有这样的感觉,想来他一定也是如此,因他们在感情上是一致的。可是现在,她无法满足他的要求,让他常怀失望的心情,一天一天地过去。的确,她很想写信给他,甚至每天写一封信。她高兴时,就想写信告诉他,苦闷时,也想写信对他讲,但这仅仅是存在她脑海中的想法。事实上,她却没有这样做到。
他来信说她这样想法是什么心理状态?有时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她真想能有足够的时间,坐在灯光之下,用笔和他详谈,尽情地倾吐她对他的思念。在她的日记里这样写着:
“今天我回家较早,决定写信给他。
他在信中问我肯否写甜蜜的信?我怎会不肯呢?想到他只影单形,异地作客,有时一定会发生情绪上的苦闷,但我如何能分担他的苦闷呢?我自己有时虽也苦闷,但我究竟是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天伦之乐很快就会消除我的苦闷,而他就不同了,生活单调,寂寞无聊。
他惟一的希望就是我多写安慰信,减轻他的想念与苦闷。
我看他寄来的画影图形,非常欢喜,仔细看来,他神采奕奕,多么英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我每次看着他,看得出神,良久不忍释手,简直像要看彻他的内心。
我痴情地对着他的画影问道:‘你的内心是否会像外貌一样使我欢喜,忠诚地爱我?’”
当时,魔国为了备战的关系。物资和粮食都非常缺乏,往往有钱也买不到必需的东西。
水金书生在仙国,买了不少物品,分别寄给在魔国的芸儿和她的家人,显然他是在争取他们的好感。
每次水金书生寄给芸儿信里,也经常问到她的家人,尤其是对她母亲的关怀,希望她老人家体会到:他是很会做人,懂事,识事,时间一久,印象转佳,可见他用心之苦。
可怜的芸儿,想到有情人能成眷属,必须要通过内外五关:母亲一关,大哥一关,那是内部的;国子监一关,衙门—关,以及魔国到仙国路途遥远的一关,那是外部的,真是为了婚事困难重重,大费周章。
可喜的,她的家人对水金书生已有好感,而大姐更为竭力支持。
水金书生在仙国,晚间无事,不断地写信给芸儿,谈谈日常生活,还要多次提及他们在过去时的欢乐情景,甚至连他们未完成的好事情态,也都细腻地描叙得淋漓尽致,无端端地引起了她的春心。
当芸儿每次看到那种信的时候,她的脸儿一阵阵地发红,羞态可掬,心跳动着,有说不出的暗喜和难为情。因此,她想到:他在写那封信时,不知他的感情如何?他的记忆力真强,不仅有系统的叙述,而且还加以动人的描绘,使她看信时,忘记自己是女主角,信中讲述是有关自己的过去,却以为她自己是在看一篇爱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