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停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摇摇有些昏沉的头,沮丧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做了几个大幅度的伸展动作,抽动着鼻子推开门,径直到厕所洗脸。
厕所里的膻骚味儿扑鼻流香浸人心脾,简直可以绕梁三日挥之不去!雷停扬起沾满水滴的脸,看着墙上镜子里面那个有点直眉楞眼的光头爷们,有点楞神。每一次早上醒来在镜子里看到自已都会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感觉这躯壳是捡来的,而从这陌生表面上又看不到躲藏在里面那个熟悉的自已。感觉很怪异。
雷停望着镜子苦笑了一下,镜子里那个光头爷们也笑了一下,能看出点强颜欢笑的勉强。
厕所里的味儿太过浓郁,雷停草草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水,走回办公室,在走廊里不停地和碰见的警察打着招呼。办公室里景东仁还在睡,呼噜打得象交响乐,口水都流到了桌面上。雷停也不理他,自顾自把烟斗和烟丝之类的小零碎收好,转身出去。
他要回宿舍去把这身不合体的警服换了,这件套在身上晃晃荡荡的衣服象件支离破碎的铠甲,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也不能太给警察形象抹黑不是?!
在雷停父亲没去世时,他一直在省里租房子住,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自从父亲去世,他就从省里调回来以便能够就近照顾母亲。因为母亲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如果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往往一夜都无法入睡。而雷停又常常居无定时,所以没多久他就搬到了市局刑警队的单身宿舍里住。
当他穿着旧风衣、牛仔裤、休闲鞋回到刑警队时,已是上午八点二十,杜长东、李悦军和刑警队的刑警都坐在屋里,久不露面的局党委书记陆光新也在,看到雷停脸上露出招牌式的亲切笑容。丁国春拿着个本子坐在一个角落里,样子很拘谨。
“我没迟到吧?!”雷停抓抓头皮,向陆光新点点头,转而对杜长东说:“在宿舍洗了洗脚,穿着鞋都能闻着臭,实在有点忍不了啦!顺路吃了碗面,不知道是不是让自已的脚丫子把鼻子熏坏了,吃面条也觉得有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其他的警员都看着杜长东不敢笑,都硬憋得很辛苦,脸通红肩膀一个劲地哆嗦。
“操!我们的鼻子早让你那屁味儿洋烟熏出臭脚丫子味儿了,还腆个逼脸说?!”景东仁骂了一句。
李悦军叹道:“你呀,没话的时候是三棒子也砸不出个屁,要有话就是一套一套的!”
“好了!”阴沉着脸的杜长东拍了拍巴掌,站起身:“昨天锻具厂住宅楼发生的命案,情节恶劣,影响极大,省厅领导也很重视。经过报请上级核准,将以我局刑警队骨干力量为主要构成,成立10。21专案组,任命李悦军副局长担任组长。经过轮岗的雷停马上复职,仍旧担任刑警队队长一职,并兼任专案组副组长。其余的组员选定由李副局长和雷停提出,报请局党委核准就行了!”
大家鼓掌。
接下来轮到局党委书记陆光新讲话,面带微笑说了一些鼓励士气的废话,然后是李悦军表决心,吹了几句牛皮,信誓旦旦地保证迅速破案云云。
一直折腾了近四十分钟,雷停打哈欠打得差点下巴脱臼,杜长东才宣布散会,和陆光新一起离去。
“再开一会儿我可真撑不住了!”又仰天打了个哈欠,眨着眼泪汪汪的双眼,雷停懒懒地说。
李悦军:“那个密码有没有进展?”
雷停一伸手就把旁边景东仁刚叼到嘴上的红塔山抢了过来,动作快得连景东仁都没看清。得意地掏出火柴点上,抽了一大口,把烟示威似的吐到景东仁面前:“还没什么头绪。昨晚我从多个角度都想过了,没有找到正确的切入点!”
李悦军点头:“确实是个难题,但是我相信你能够解开它!除了从刑警队抽调部分人手,我们还将从巡警、治安支队抽调精干警力组成30人的专案组,这个人数应该够用了!”
雷停仰头吐出一个很规范的烟圈,抿了一下嘴唇:“应该够了。”抬眼看看坐在角落里的丁国春:“死者的身份年龄家庭构成之类的信息和现场走访进行的怎么样了?”
丁国春立刻“唰”的一下,站得笔直,捧起手中的笔记本,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第一死者刘进海,现年四十二岁,本地户口,自从二年前与妻子离婚后,就将儿子刘岐丢给妻子,自已独居在锻具厂住宅楼402室,直至今年六月份他的妻子向法院提出申诉,他才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接回儿子。据邻居述说,锻具厂住宅楼402室本来是刘进海父亲的产业,是在他结婚时转到他的名下的。刘进海对刘岐不是很好,邻居不止一次听到402室传出孩子的哭声。妻子张淑芳原是锻具厂职工,三年前下岗一直闲散在家,喜欢打打小麻将,性子泼辣,常与一些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刘进海对此十分不满,两个人经常吵架。刘进海一直怀疑刘岐不是他亲生的,与张淑芳的离婚也与此有关。刘进海是家中独子,他的父母原是锻具厂中层干部,在三年前就搬到海南买房居住。张淑芳在与刘进海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嫁,现与父母住在东江小区21栋2单克503室。刘进海五年前从锻具厂下岗,在锻具前街街口开有一家专营五金的小店,因为他为人孤僻寡言,没有什么朋友,也没听说与什么人结怨。第二死者刘岐,现年十三岁,在锻具厂子弟小学读六年级,品学兼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只是为人内向,不爱说话。在案发当日,楼上与楼下住户均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响动。”
李悦军看着丁国春发暗的眼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收集到这么多详实的资料,很好。”
丁国春捧着本子,笑,带着些许腼腆。
第一卷 肃杀边城 第十章 有社会责任感的凶手
一直在旁边凝神细听的雷停忽然淡淡地说:“这些情况现在看来没有多少有用的。”
景东仁把腿翘到桌子上并不住地摇晃:“为什么没用?!我们肯定要从死者身边的基本线索开始逐步排查,要给这个案子定性,到底是谋杀还是情杀或是抢劫杀人等等。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哇!”
雷停用明显鄙视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你能指望一个可以动用如此复杂的凶器,细致到一个成形的脚印、手印、甚至头发都没有留在现场,捎带着重伤了两名巡警并意犹未尽地在旁边观赏了许久的罪犯会因为几个钱或是为了该死的感情为了孩子杀人吗?!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第三者或者什么他妈的抢劫犯?嗯?!”看着他忽然变得冷酷、凌厉的目光,景东仁顿时无语:“现在这些资料给不了我们任何提示,也不可能给破案提供线索。知道吗?对我们有用的只有一点……”
李悦军看了看有些激动的雷停,低头在桌上捡起一根烟叼在嘴上:“哪一点?”
雷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抚平了自已有些狂燥的情绪:“我有点激动,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罪犯,我们的思维一定要从以前的固定程式里跳出来,不然,我们不可能抓到他!和尚,别往心里去!”向景东仁略带歉意地点头致意。
“操!少跟我来这套,老子已经生气了,回头埋伏起来敲你闷棍!”景东仁一吡牙,大咧咧地摆手笑骂。
雷停也微微一笑,接着说:“有用的是我们可以了解到刘进海一直对他的儿子没有好感,如果我们把这一点和凶手为他设计的死亡游戏结合起来看呢?!”
“那就成了一个考验!”景东仁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对。”雷停眼睛微眯,望着窗外苍白刺眼的阳光:“刘进海不是不相信刘岐是他的亲生儿子吗?!不是不想要他吗?!好,凶手就给他摆上一道选择题,一道对亲情真伪做出拷问的选择题!是让自已死还是让那个血缘不明的儿子去死!由此可以看出,凶手自觉不自觉地扮演了一个地下判官的角色,不同的是他拷问的是死者的人性!得到了这一点,就可以把整件案子的环节全部连起来,凶手的作案动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