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走,启鸣进了弄堂另一头的屋子。房东殷勤地给他介绍完小院和整条弄堂的情况,捧着他给的赏金,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小院。
黄昏的微光落进屋里,像浅淡的一滩水渍,随着光线的渐暗,往门外缩去。
他一身白西装泅了水渍,现出淡淡的米色。他把西装脱下来,甩了两下,搭在椅背上,一手插在裤兜里,慢步走到桌前,握着桌上的白瓷茶壶,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递到嘴边时,眼睛也看向了窗子外面。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钟瑶的那间大宅门。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来,他立刻放下茶碗,扭过头,警惕地看着门外来人。
“贝勒爷。”几个留着辫子的男子走进来,单膝下跪给他行礼。
他点着一根洋火,燃起油灯,淡然问道:“防谛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妥了。让人传出的消息是,南洋的富商染了瘟病,买下了这栋宅子,门外白条都已经封死。”辫子护卫垂着双臂,深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说道。
启鸣点了点头,饮了口茶:“好。”
护卫小心地抬眼,又说:“金绣娘明日抵沪。”
“更好。”启鸣坐下,看着窗外的雨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轰隆隆的雷声骤然炸响,雨水下得更猛了,像天要塌了一样,噼哩啪啦地商狂乱砸。启鸣眯了眯眼睛,嘟囔了句谁也没听清的话,然后走向里屋的雕花木床,踢掉湿掉的皮鞋,蒙头大睡。
护卫忠心耿耿地站在外面,警惕地观察着屋外的情况。
渐渐的,天地间除了雨声,再无别的声响。
——
一个月一晃过去。
华民初这个月跟着一方学乌刺,跟着章三爷习骗术,皆有进展。这日,又到了和章三学赌术的时候。
华民初和章三爷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放着一大沓纸币,大堆银元,堆得像两座小山。这是他们刚从赌场赢回来的。
华民初盯着章三爷的眼睛,严肃地说道:“我要一半!”
章三爷笑着摇着折扇,看着眼前目光认真的华民初,摇头晃脑地说道:“不成,我七,你三。”
华民初拧眉,坚定地说道:“一半。”
章三爷撇嘴,用扇子敲打桌沿:“你用我教你的法子赢了钱,还要一半?”
“行计的是我,仙流讲究“把岸三下水七”即使是三七,也是我七,你三,这也是你教的。”华民初抱起双臂,不急不忙地说道。
章三爷楞了楞,啪地一下收了扇子,挤出一副可怜样儿,拱着拳说道:“你要这些钱干什么?隐居在上海,哪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倒不如可怜可怜我,让我拿去快活。”
华民初索性伸手拿钱,直截了当地拒绝:“少来这一套!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章三爷看着钱被他一把拿走,眯起眼睛一笑:“钟大小姐有的是钱,用不着你给她花。”
他这话摆明了是刺激华民初,但华民初毫不为其所动,继续抓桌上的钱,一把一把地往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放。
“你不用管那么多。该我的钱,一分也别少我的。”他冷漠地说道。
章三爷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好吧,好吧。你开始计较钱,也算进步可嘉。五五就五五。”
这一回,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站起身,挽起袖子,桌上堆积如小山的纸币分成两半。
华民初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动作,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手势。
眼看钱堆越来越小,章三爷瞅了瞅华民初,试探道:“要不,你四我六?”
华民初坚决摇头,地接将桌上一半的钱往身前一拢,尽数放进自己的皮箱。
章三爷一脸遗憾地看着那只皮箱,很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华民初扫了他一眼,拎着皮箱就走。这是他第一次在赌场大胜,心情极佳。但刚出了饭店大门,他突然察觉得不太对劲,打开皮箱看了一眼,暗骂了句:好你个章羽!
箱子里只有表面一层是纸币,其余的全是白纸,而他甚至不知道章羽是何时调的包!
309号房间里,希水推门走进去,面无表情地把一封信递给章三爷。
“羲和师哥刚从前台拿到了一封信,是从方远极那寄来的,信里说的是希望与华民初休战。简直可笑!我估计他也在盘算着万山河绘卷的事情,你要留心了。对了,帮华民初找万山河的事情,你有没有进展?”
章三爷接过信,却没有打开,在手里抖了两下,笑道:“关于万山河,我这没什么进展,不过你上来是为了送信,还是别的原因呢?”
希水抬眼看他,淡漠地反问:“三爷,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