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瑶点点头:“你第一次与谕之先生见面时,他跟你说起过你的往事,与我所说的一样吧?那么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在这个男孩的故事里,他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又是如何得知的?你真以为,这一切是可以靠推算得来的吗?”
方远极脸色一沉,生硬地问道:“直说吧,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瑶淡定地反问:“你自幼父母双亡,他们怎么死的?你被那武师虐待,是谁指使的?你亡命天涯,又是如何被抓的?你以为你遭遇的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你的运气太差了吗?”
方远极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杀气腾腾地问道:“钟瑶,不要再卖关子了!我现在在问你,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瑶看着他,沉着地说道:“我是什么意思,持卷人应该明白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告诉你一切的人,他一定经历过。”
她从手包中拿出那张卖身契,慢慢推到方远极面前,“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方才所说的一切,那这个上面的手印,你总该认识吧?上面的名字你可认识?”
方远极看着卖身契,脸色大变,劈手夺过来,失声狂叫:“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卖身契年代久远,已经泛黄,连边角也破了。但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忆犹新!沙画上所画的一切,就是他幼年少年时的经历!儿时曾经受过的毒打似乎现在还能让他骨肉剧痛,父母倒下的一幕,此刻正随着鲜血一起在他脑海里汹涌闪现!
他额角青筋直跳,凶狠地看着钟瑶,嘶吼道:“说,你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封卖身契的!”
这是他过往苦难与屈辱的见证!是他不堪回首的痛苦时光!看到这个,他就不得不想到那段还不如牲口、被人欺凌被人毒打的日子。
钟瑶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你杀你武行师父的时候,旁边是不是还有个女人?那是你师父的相好,我说的一切你都可以去问她。问问她是谁给了她蒙汗药,让你有机会下手杀你师父。问问她,是谁给你师父银钱,让他每天虐待你!再问问她,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你爹娘又是如何死的!”
方远极目露凶光,一步一步地逼近钟瑶,“你说过,经历过才会知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你看到了?你是那个女人?”
钟瑶迎着他的视线,字字慢声:“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是六耳先生!我掌管天下谛听,我想知道的事,一定就能查出来,我想找的人,就一定能找到。就好比华谕之要作局,就一定不会顾他人爹娘生死,愿意用很长的时间来布这个局!”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华谕之?”方远极咬咬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钟瑶仰着素白的脸,一言不发,唇角慢慢地扬起一抹嘲讽之笑。
鹩哥从枝头钻出来,机警地盯着大公馆的碧油油的前坪。数十穿着便衣的士兵快步从两边跑到大门前,面朝列好整齐的队形,笔直地站着。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方远极带着副官昂首阔步地走下台阶,到了士兵面前。他满意地看向面前精神奕奕的士兵,嘴角扬了扬,骄傲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贴身亲信,接下来的事,我要交给你们去做。做得好的,我重重有赏!黄金、大宅、美人,任你们挑选。”
士后们精神大振,齐声低呼:“为司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方远极眼神一沉,从众人面前一一走过,压低声音,杀气腾腾地说道:“今日我主持八行会,一旦看到华谕之,就地革杀!”
“是。”士兵们挺胸应声。
方远极背在身后的双拳握了握,慢慢转头看向楼上。钟瑶就站在二楼的窗口,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都散开,隐蔽好。”方远极挥了挥手,沉声说道。
副官打了个手势,众人训练有素地散开。
这些人全是方远极从昆明、广州的军阀那里招募来的士兵。他们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比江湖草莽懂得服从,也懂得作战。行伍出身的方远极,更倾向于任信这些他一手招募来的士兵,至于红袖那些八行中人,甚至华谕之,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利用完毕,他绝不会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看着士兵们隐藏好,方远极转身回到大宅,直接上了二楼。
钟瑶还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空荡荡的草坪出神。
“钟大小姐在看什么?”方远极巴掌在门上用力拍了两下,语气粗鲁生硬。
钟瑶缓缓转身,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持卷人这是何必?”
方远极冷笑几声,眼放凶光,走到了钟瑶面前指着窗外说道:“老子一生困苦颠沛,一直以为是老天爷待我不公,没想到是有人暗中动手脚。何况他杀了我的亲生父母,这杀父之仇,总不能不报。”
“宝剑锋锐磨砺出。持卷人换个角度想,就当他是你的磨刀石吧。”钟瑶转头看他,温柔地笑了笑,“再说,持卷人能有今日的地位权势,谕之先生功不可没。”
“磨刀石?好一个磨刀石!”方远极咬牙狠笑:“我这把宝剑磨出来,是要见血了。今日,我就要让这块磨刀石完成他的使命,以后就去茅厕当一块垫脚石。”
钟瑶的笑意浅了浅,这虽是她梦寐以求看到的局面,可还是被方远极嗜笑而笑的样子惊出一背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