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端坐啜茶的魏峤也目光骤紧,瞧向娇滴滴的女儿,连带魏知非都伸长了脖颈。
魏夫人笑而颔首,“是徐太医诊出来的,脉象早就显了,没半分差错。等翻过年,咱们就该等着小外孙了。”说话间,柔和含笑的目光亦瞧向女儿,因隔得近,还颇疼爱地摸了摸她的手。
满屋目光聚过来,俱是欣喜。
魏鸾不知怎的,莫名就有些庆幸感动。
比起章家手握重权的树大根深,敬国公府虽爵位相同,势力之煊赫终究不及,子嗣也不算太繁茂。好在老国公爷为人清正,魏峤兄弟自幼受诗礼教导,虽在朝中官职不高,却极和睦。孙辈亦各凭本事寻前程,不像别家为爵位私利而骨肉阋墙。
如今她这儿要添丁,满府皆真心欢喜。
这上头,她其实是很幸运的。
遂轻抚小腹,笑瞥了眼盛煜,道:“等孩子生出来,便请大家去喝满月酒。”
旁边盛煜亦颔首附和。
……
直到傍晚时分,聚在魏老夫人院里的众人才散了。
魏鸾跟着魏峤夫妇回屋,一家人单独摆了桌饭,父母兄弟齐聚,连魏鸾的夫君和孩子也在,难得的阖家团圆。因魏知非去朔州的事是盛煜出力促成,他是皇帝跟前最亲信的权臣,于魏知非往后的用处最为清楚。
摊上这么个女婿,魏峤也没什么可隐瞒。
方才人多,有些关乎朝堂的话不好问,如今关起门来,便问魏知非这趟回京,是否有事在身。毕竟,镇国公倒台后,章家还握有军权的就剩下定国公,郑王镇守朔州,半为边防,半为牵制定国公,在拔除对方之前,不该随意放兵将回京闲居。
魏知非知他的意思,只摇了摇头。
“如今正逢国丧,太后又是出自章家,定国公这两三月里必定不会擅动。我这次回京,王爷确实没安排旁的差事,只是护送幼安郡主回京代父跪灵,等太后梓宫进了陵寝,再送郡主回去。”
幼安郡主是郑王的幼女,比周骊音年长两岁。
郑王一生戎马,战场上纵横捭阖,膝下几个儿子都教之以严,唯有对这位幼女格外宠爱,算得上要摘星星不敢给月亮。也因如此,老王爷时时将这视如珍宝的女儿带在身边,从前幼安郡主要回京城,都是亲信重将亲自护送的。
这回却选了个魏知非?
比起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就算再才能出色,也是年岁有限,愣头青似的。
老王爷竟放心把幼女交给他护送?
这般蹊跷,不止魏鸾,就连魏峤夫妇都觉得古怪,随口就问缘故。
魏知非被数道目光齐刷刷注视,赶紧解释道:“并非我独自护送,还有跟了王爷很多年的程将军和两位亲信,他们才是重任在肩。”明明是年已弱冠的男子,说这话时,他竟似有些心虚地低头夹菜,避过众人目光。
这般作态,实在难得一见。
魏鸾兴致顿起,不依不饶地道:“那王爷怎就选了你呢?”
换在从前,碰见这样刨根究底的问题,魏知非大抵会说,他又不是长在王爷腹中,哪能猜得到人家的心思,不过奉命行事而已。然而此刻,他竟有点语塞,支支吾吾地拖了片刻,才道:“据说是幼安郡主去跟王爷点的兵。”
啧啧!
魏鸾嗅出端倪,那双眼睛里顿时浮起笑意,跟母亲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又瞧向盛煜。
烛光明照,那双眼潋滟而狡黠。
盛煜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幼安郡主被郑王眼珠似的宠着,虽说朝中军中才俊无数,却没谁能入老王爷的眼,至今都还未许婆家,只管在朔州欢快自在地享福。记得有次郡主回京,赶上太后在北苑设宴,盛煜恰好去永穆帝跟前禀事,听见太后借着郡主打趣郑王,说他眼高于顶,再这样挑剔,怕会耽误郡主终身。
当时郡主便不客气地反驳,说不是父王挑剔,是她瞧着不中意。
军中养出的姑娘,脾气直率而傲气,半点不惧太后威严。
倒让章太后略觉没趣,扯开了话题。
如今,这位目光挑剔的郡主竟亲自去郑王跟前点兵,要了相识未久的魏知非护送她回京,且魏知非支支吾吾的不似往常,背后自是大有深意。
夫妻俩目光相触,魏鸾挤了挤眼睛。
盛煜唇角微动,顺着娇妻的攻势,一本正经地道:“看来舅兄文韬武略过人,远超同侪,很得郡主和王爷赏识。边防是国之重事,大有可为,舅兄当勤谨为之,勿负重望。”
这话似在说朝堂,细听却又有弦外之音。
魏知非被夫妻联手打趣,自知不是妹夫的对手,只管嗯嗯的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