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谢仪贞那二哥哥横插一杠子,眼下临淮王的兵马,该杀到京畿来了吧?
与虎谋皮,非死即伤。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那位王叔是何等禀性,或者更中肯地说,李家人的血都是冷的,所以每每挥刀自相残杀的时候,不惮血沾在自己身上、能引起什么灼痛。
他只是太厌倦这些年僵持不下的局面。王遥和李校,总要死一个吧。
看在同姓的面儿上,他希望先死的是王遥——如果没有谢昀的襄助。
一旦李校龟缩回了临淮老巢,王遥岂有穷寇再追的?
休养生息还是其次,王遥最惦念的,是孜孜不倦地发展自己的亲信。
盖因一个宦官的生死太无足轻重了,唯有将所依附的巨树从枝丫到根基都紧紧缠绕上自己的藤蔓,才能不被轻易撼动。
要彻底革故鼎新,就要先击溃一些不够紧密的勾连。
谢家……难啃的骨头,且留到最后。他手里还有两三颗棋子,不起眼,但用好了,卓有成效。
冬日里难得的晴早,寒意却不比平素略减。皇帝轻嗽了两声,端起杯子用茶。
沐昭昭蹙着眉,不无关切地看着他:“陛下前一阵旧疾新症频发,如今还是潜心多将养些吧。今儿早膳熬了山药百合粥,是强健脾肺的,请您一道用些?”
皇帝懂她的意思,之前装病,七分假之外总要有三分真,否则一眼被识破还如何瞒过旁人?但到底是一时之计,犯不着为此真伤了根本。
但一道用饭,委实是不必了。
他甚至不过问,贵妃是否依旧茹素。没了姚洵做缘由,他俩这辈子终究要白首如新。
他委婉地回绝了,站起身来,险些对她说,要往咏絮阁去。
出了琼芳斋好长一段路,他久梦乍回似的意识到,自己即或真去咏絮阁,亦是理直气壮的。
他沉吟片刻,没有开口改主意,仍按原定的回了澡雪堂。
王遥给他请安来了。
皇帝下了暖轿,道一句“免礼”,二人前后往屋中走。王遥感慨道:“奴才久不得面圣,心中牵挂得很,此时见龙体大安了,方才踏实了些,好歹仰赖祖宗英灵庇佑啊!”
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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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一笑:“掌印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朕怎能不快些好起来,免除掌印一份后顾之忧呢?”
当着许多内侍的面儿,“亚父”这般的称谓自该收起来。他年岁愈长,王遥对他的猜忌就愈深,纵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剑拔弩张的局势也只会由明转暗,但绝无法转圜。
说话间,皇帝在屋中主位坐下,内监们鱼贯而入,双龙赶珠托盘中或承海碗,或承汤盅,或承杯箸,不一而足,片刻间便井然有序地摆放在长条膳桌上。
王遥立在皇帝身旁,扬声吩咐将手巾包着的紫檀镶玛瑙银头筷呈上来,自己动手,要伺候皇帝进膳。
皇帝拦道:“这等杂事,如何能偏劳掌印?”一面接过了筷子,一面侧首咳了两声,方才示意底下伺候的人:“快为掌印设席,咱们一道用些。”
王遥连忙躬身谢恩,神色却并不诚惶诚恐。小内侍抬了楠木桌椅来,皆是杏黄罩子,上绣潜龙出海纹样——龙为四爪,是一字王的规制。
王遥坦然坐了,专职侍膳的内监这才走上前来,先从离得最近的菜里挟了一箸到皇帝碟中。
皇帝举筷尝了,不置可否,朝下首一比,让他同样挟给王遥:“朕与掌印的口味未必相同,你无须等朕的吩咐,一样都挟与掌印,依他的喜好便是了。”
王遥欠了欠身,说:“陛下厚爱。既是陛下所赐,奴才无不感念,岂有挑三拣四之理?”
皇帝一笑而已。一顿饭下来,侍膳内监两处逢迎,倒也行云流水,无甚难堪。
王遥迤然起身,再揖道:“奴才尚还有一事,要请陛下的恩旨。”
“掌印请讲。”
“奴才今晨刚收到塘报,叛贼李校已窜逃至淮安,随从亲信不到百人,想来穷途末路,不日便可伏诛——此一役骠骑将军谢昀功不可没,奴才斗胆,请陛下准允齐光公主下降,以示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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