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多问,可还是脱口而出:“你怕黑?”
“我以前的确怕黑。”她纠正我,边说边把下一个电极片接到她自己的额头上,接着开始插线,“这鹰时刻让我想起那克服了的恐惧。”她耸耸肩。
她站在我的背后,拖过电线连到我额头的电极片上,又把电线连到她身上,还有身后的机器上。我紧紧地抓住躺椅的扶手,关节有些泛白。这时,她递给我一小瓶透明的液体。
“喝吧。”
“这是什么?”我感觉喉咙肿了起来,吞咽很困难,“喝了会怎么样?”
“不能告诉你,但相信我就是了。”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把瓶里的液体倒进嘴里,随后闭上了眼睛。
眼睛再度睁开时,感觉只过了一瞬间,而我已经不在原地。我又来到学校餐厅,但所有的长桌都不见了,玻璃墙外,雪花正飘飘洒洒。我面前的桌上放着两个篮子,一个盛着一大块奶酪,另一个里是一把我小臂那么长的刀子。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选一个吧。”
“为什么?”我问。
“快选。”她重复道。
我向身后望了一下,并没有人,又转回头望着篮子:“我要用这个做什么?”
“快点选。”她吼着。
恐惧感被这一声怒吼驱散了,我反而来了胆子,皱起眉,双臂交叉,站在原地。
“随便你。”她说。
这时,篮子消失了。一阵开门的吱呀声响起,我转过身去看是谁,看见的却不是人:一条尖鼻子的狗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咧着大嘴,龇着尖利的白牙,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吼,匍匐着朝我逼过来,像随时要把我撕成碎片。我害怕起来,这才明白奶酪和刀子能派上的用场,可为时已晚。
我下意识想逃,可这狗跑起来速度肯定比我快多了,和它硬碰硬我肯定没法制服它。我的头一阵抽痛,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我看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要不跳到桌子后面,用桌面挡住狗的进攻呢?不行,我打了一个激灵:我这么矮,怎么可能跳到桌子后面呢?再说,我那点力气也没法子把桌子翻倒。
狗依旧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并步步逼近,我更加害怕,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生物学课本上说,狗能嗅出人类的腺体在极度恐惧时分泌的化学物质,这和它们的猎物所分泌的相同,它们靠着嗅出的这种恐惧感发动攻击。它爪子抓挠着地面,慢慢地向我移动,显然已觉察到我在害怕。
我不能逃,也不能反抗,就呆呆立在那儿,忍着狗的臊臭,克制着不去想它到底吃了什么,怎么会那么臭。我盯着它的双眼,那眼睛只有一道黑色的微光闪动,没有眼白,透着凶残。
我拼命去想有关狗的习性。对狗而言,直视它的双眼是挑衅。小时候,我曾经央求父亲领养一条小狗,可盯着眼前这只怪物脚前的地面,我想不起当时为什么想养这物种。它依然发出恶狠狠的嗥叫,并向我逼近。如果直视狗的双眼是一种挑衅,我该怎么办才能向它表示屈服呢?
我呼吸加速,却异常平稳。我慢慢地跪坐下来,趴到了这条狗面前,和它保持一致的高度,尽管我万般不喜欢这种方法,但别无选择。我伸开双腿趴在地上,双肘着地,看着它贴近我的脸,嘴里喘出的热气嘘在我的脸上。我撑地的胳膊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它还是发出呜呜的进攻声。我咬紧牙,差点没尖叫出来。
这时,我突然感到有种湿润粗糙的东西触着我的脸,周围也恢复了平静。我抬起头再看时,狗正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原来,刚才是它在舔我的脸。我无奈地皱了皱眉,坐直身子。它抬起前爪,搭在我膝盖上,舔着我的下巴。我往后缩了一下,大笑起来,擦了擦它滴到我身上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