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内斯港[1]停泊着一支舰队,船只的桅杆、缆索和风帆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熠熠闪光。
经过一夜的休息,船员们已经恢复体力,纷纷走到甲板上;而此时,值夜班的船员们才刚刚要被替换下去休息。
有一艘战舰,就是带领这支商船队伍穿越海峡的护航者,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在细长的桅杆上时,便打响了第一炮。离它最近的炮台跟着打响第二炮,紧挨着的炮台打响第三炮,次第进行,由近及远,一直到海岸上布置的炮台群全部开完炮,这一天的黎明就宣告到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仪式,是因为当时正处在战争年代。
在静谧的清晨,连环式响炮的效果非常不错;当雷声轰隆般的炮声消逝在天际时,战舰上就开始下令集合;刹那间,人们从四面八方过来挨着各桅杆和绳索站着,桅杆和绳索看起来也充满生机。此刻的战舰,仿佛被施了魔法,又好似本身就是个生命体,长出了翅膀,想去哪儿便可鹏程而去;当风帆一齐扬起的时候,看过去煞是奇观;风帆沐浴在晨曦中,战舰在岸边徐徐吹来的微风中前行,看起来仿佛是在水上行走的生灵。
商船上的众多船员站在各自船只的甲板上,注视着前方的战舰,而它依然在执行类似保卫本国商贸活动的任务。
事实上,其中有一艘商船是刚从敌人手里救回来的,而船上的船员则是刚从别国牢狱里解救出来的。因此,当战舰从这艘船旁边驶过的时候,船上的人员无不欢呼雀跃。
此时正需要的就是这股热烈劲儿,接下来每一艘商船上的人都会在战舰从他们的船只旁边驶过时发出兴高采烈的叫喊声;当然,战舰上的船员回应得也不慢,甚至有三次,他们的回应声几乎震耳欲聋,海岸上都传来了阵阵不绝于耳的回响——英格兰打仗时经常用如此响亮的呼声惊得敌人不寒而栗。
看到船只如此自豪地挡住了汪洋大海,真是件令人喜悦而自豪的事情;然而,这样的场景除了英国人,再无旁人真正懂得欣赏。我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还没有别的国家曾试图称霸海上,从未被征服,从未被打败。我们现在仍然是,也将永远是大海的主人。
又是放炮又是欢呼,应该足以让所有船只上的所有人员都清醒了。其中有一艘体型较大的商船,回国前是在印度洋海域做贸易的。此时,有两个人正斜倚在船尾的栏杆上,一位是该船的船长,另外一位则是乘客,这位乘客打算当天早上下船。他们交谈甚欢,船长拿手遮在眼睛上方挡住太阳光,沿河面眺望开去,回答他的同伴,说道:“一会儿桑希尔中尉要上船的话,我得派船去接他;即便现在已经不再适合这样称呼,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他。当年他在皇家部队服兵役时是一名中尉,可惜年轻气盛,和上级领导一场决斗之后丢了官职。”
“部队因此少了一名优秀的军官。”那位乘客说道。
“确实如此;勇敢的士兵从不退缩,优秀的军官当然也不会;不过你知道部队军纪严明,为了维持纪律,是不惜牺牲一切的。我想不出来他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昨晚就走了,走的时候说他得赶去坦普勒一趟,拜访住在河边的某个人,拜访完还打算到城里办点自己的事情。照理说,他也应该快回来了,你说呢?上岸一趟要办的事还真不少。”
“他回来了,”那位乘客喊道,“别着急,过几分钟就能看见他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他的狗了——在那儿,你没看见吗?在水里游,朝我们的船游过来了。”
“我想不通——他的狗,我当然看见了,可是我没看见桑希尔,也看不到附近有其他小船。我不知道这该作何解释。你知道吗,凭我的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只狗看起来非常疲乏。你们谁,赶紧去帮一下桑希尔先生的狗。嘿,它嘴巴里还衔着一顶帽子。”
那只狗正在奋力朝船只游过来;如果没有水手们帮忙——船上几乎每个人都无比喜爱这只狗——它肯定上不了船;上船后,它便瘫倒在甲板上,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了,却还衔着帽子不放。
看着这小家伙躺在甲板上气喘兮兮的样子,水手们面面相觑,无一不感到好奇;这会儿,他们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桑希尔先生无疑遇到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我担心,”船长说道,“这事不妙。”
“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是桑希尔的帽子,这是赫克托。马上去给狗拿点喝的还有肉——它看起来真是累坏了。”
赫克托吃了点放在它跟前的东西,然后叼起帽子跑到船边嚎叫,叫声凄厉;它将帽子放下片刻,跑到船长跟前,拽着他的大衣衣角。
“你明白它的意思,”船长对那位乘客说道,“桑希尔先生一定出了什么事,我敢肯定;你看,这只狗的目的就是让我跟着它去看看事情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