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在身体方面向来天赋异禀,无论受多重的伤,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复原。如今二人又身陷鬼境之中,四周鬼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薛遥养伤来说颇有助益。
第二天天未亮,昨夜还重伤无法站立的薛遥,眼下却已经好了大概。
此地虽说是鬼道圣境,但毕竟不是竹林境的后花园。薛遥昨夜大言不惭地说只有鬼修引路才能走出这里,其实并不完全属实。他没有告诉林晋桓的是寻常鬼修想走出此地也是九死一生。
林晋桓此人虽阴险狡诈喜怒无常,但修为武功却是公认的独步九州。薛遥暂时只得放下了诛杀林晋桓的念头,先利用他走出此地再另行计较。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把你的魔气收敛一些。”薛遥站起身来对林晋桓说:“此地不留活人,若是惊动了驻守在此处的的监魂使,你我都走不出去。”
薛遥原以为以这邪魔歪道的臭德行,定不会将监魂使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大放厥词一番。谁知林晋桓只是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待二人开始往树林进发时,林晋桓身上果真一丝气息也感受不到了,一眼望去像一尊精致的尸鬼。
林晋桓接任教主的这十二年间其实过得并不舒心,为了收拾之前的烂摊子几乎每天都在忙于奔命。像现在这样闲庭信步——姑且叫做闲庭信步地走在清晨的林间,对他来说有一种久违的新奇。
他不紧不慢地缀在薛遥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树林。
这片树林大得像没有边际,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林间,树木随风摆动,似与寻常的树林并无不同。越往林子深处走去越不见嶙峋的白骨,四周一副平静祥和的景象。
但奇怪的是这片林子里没有风声,水声,虫蚁走兽的声音。除了二人的脚步声之外毫无生气,像一张定格的画卷。
更让人惊讶的事,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大半日,却没有遇见一个活物,连想象中的魑魅魍魉也都没出现。
“据本座所知,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鬼修都能在鬼道圣境来去自如。”林晋桓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可见你在竹林境中地位不低。”
薛遥面上不动声色,自己心里也觉得诧异。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此处,这鬼修圣境和传说中的有点不大一样。
林晋桓没等到薛遥的回答,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随即说道:“也不对,就算是殷婆婆亲自来到这里,也未必有这般容易。”
薛遥没有说话,只是凭感觉带着林晋桓往前走去。他没有告诉林晋桓的是,他对周遭事物隐隐地有一种熟悉感。
以二人的脚程,行路一整天竟然都没有走出这片密林。太阳逐渐落山的时候,路边随之亮起了一点一点的绿光。林晋桓原以为那绿光是流萤,待他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路边亮起的是一簇簇鬼火。
顺着鬼火往前望去,一座小竹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路的尽头。
四周依旧寂静无声,这不同寻常的静谧给平凡无奇的小楼平添了一抹诡异。林晋桓不禁觉得民间志怪中山野精怪幻化出来迷惑过路书生的温柔乡,大抵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二人很快就来到小楼前,林晋桓话还没开口说话,薛遥已经利落地伸手推开了小楼的门。
这竹楼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屋里厚厚地积了一层灰。房间里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木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茶具薰香。书桌旁边还有一个书柜,柜子里整齐排列着传奇话本,游记见闻,佛家经书,古今通史,甚至还有两本春宫,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林晋桓探进地窖里看了两眼,发现地窖里还藏着好几十坛酒。那酒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佳酿,像是屋主人随随便便酿的乡野土酒。
林晋桓望着檐下挂着的那盏素纱灯笼出神,心想不知这屋子原来的主人是谁,竟在这鬼地方把日子过得像在人间似的。
另一边薛遥也将小楼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他合上手里的一卷书,转身对林晋桓说:“今夜在此地落脚。”
说着薛遥看了林晋桓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刚刚他翻查书柜的时候在一本书中发现了一张纸,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林晋桓的名字。
莫非这林晋桓和此处有何联系?薛遥暗自思忖道。
林晋桓没有注意到薛遥的小动作,他对于薛遥的提议没有异议。此地夜里定是比白天凶险百倍,九天门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能平安地出去那是再好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欲横生枝节。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分别占据竹楼一角,各自盘腿调息。
大半个夜晚过去了,两人相安无事,一切风平浪静。
天快亮的时候薛遥被一缕漏出的魔气惊扰。他倏然睁眼,看见林晋桓依旧坐在昨晚的位置上调息。他的双眼紧闭五心朝上,看似一切如常,只是那双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脸上浮着一层不详的紫气。
现在是个好时机,薛遥想。虽然尚未走出圣境,但这个地方眼看也不过如此,已经没有留着林晋桓的必要了。
薛遥聚起鬼气于手掌之中,悄无声息地在地上留下了寸余深的掌印,他双眼紧盯着林晋桓,准备找准时机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