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璧的眼睛又像小钩子一样看向薛遥,说道:“此人名叫魏子耀,来自临安魏氏,其父是江南巨贾。”
薛遥听完十分中肯地评价道:“真是虎父犬子。”
沈照璧将林晋桓杯里的冷茶换掉,又重新斟上了一杯热的。低声向林晋桓提议道:“门主,今夜不如留宿朝朝楼。”
“本座正有此意,按以前的规矩办即可。”林晋桓从沈照璧手里接过杯子,随**代道:“命人好好招待薛公子。”
沈照璧显然理解错了林晋桓说的“招待”。她抿嘴一笑望向薛遥,眼里似有万里烟波。沈照璧柔声道:“薛公子,今夜月色无边,不如你我一同泛舟秦淮如何。”
薛遥欣然应邀:“荣幸之至。”
林晋桓喝茶的手顿了顿,余光瞄了一眼沈照璧,问道:“照璧,你很闲吗?”
“呃…”拿不准门主心思的照璧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事务繁多就不必亲自伺候了,让南柳给薛公子准备一间上房即可。”林晋桓不再搭理照璧,自顾自喝茶。
林晋桓与沈照璧还有门内要事相商,南柳带薛遥先行回客房。
“薛公子,就是这里。”南柳推开房门,欠了欠身。
“有劳姑娘。”薛遥让南柳退下不必伺候,自己进了房间。
这应该不是寻常接客的房间,房间布置得素雅洁净。房间内字画屏风各类摆设一应俱全,主人家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薛遥来到桌前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传音符。他咬破手指在符上写了一行字后点燃,符纸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青烟就消失不见,一点灰都没留下。
传完信,薛遥来到榻前盘腿坐下。他一边调息,一边思索最近发生的事。
九天门探听得到的消息竹林境没有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方才沈照璧在说的时候林晋桓也没有回避自己的意思,可见善真下落不明和关山玉现世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可竹林境至今就此事没有什么计划,令薛遥有些生疑。于是他挑挑拣拣选择了一部分信息传回竹林境,假意汇报这几日从林晋桓身上刺探到的消息,实则试探殷婆婆下一步的行动。
除非竹林境从此走上匡扶正义苌弘碧血的大道,不然殷婆婆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此前林晋桓猜得不错,殷婆婆确实已经困在原地很久了,眉宇之间已经隐隐有了衰败之色。若再无进益,只怕很快就要天人五衰。
凡人古来稀已算高寿,寻常人家一生安平顺遂,安居乐业。仙门中人的寿元是凡人的数倍仍得陇望蜀,毕生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落得万段愁肠。
还有那林晋桓…薛遥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鬼火,薛遥抬手一抓,一张纸条在他掌心凭空出现,是殷婆婆传来的信。
纸条上只写道:“盯紧林晋桓。”
其余只字不提。
薛遥看完即刻将传音符焚毁,心下犹疑更甚。殷婆婆此番态度实在很不寻常。薛遥从小在殷婆婆身边长大,殷婆婆还是第一次对他如此遮遮掩掩。薛遥联想到之前殷婆婆命他诛杀林晋桓时也是如此毫无缘由,语焉不详。
倘若殷婆婆真有心利用他做什么事,以殷婆婆的本事,定会做得滴水不漏让他无法察觉。如今这般倒像刻意在引导他一般。
他对殷婆婆产生了怀疑。薛遥此人面上看上去比寻常鬼修多些人情味,实则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又黑又硬。
薛遥想到了作古多年的枢密少史薛遥,又想到了自从来到朝朝楼就始终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熟悉感,他心下决定待夜阑人静时夜探朝朝楼。
***
沈照璧同林晋桓商议完分坛事务回房,子时已过。
南柳伺候她洗漱更衣之后沈照璧便摒退左右,独自一个人给供在亮格柜上的一面无名牌位上了一炷香。
昏黄的烛火中,那面牌位静默地伫立着,一点都不似它主人生前的模样。
也许是许久不见林晋桓,今夜得以一见,万千思绪又排山倒海地压上沈照璧的心头。她目光沉沉地凝望着牌位,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