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回狮身人面像去躲沙暴呢。”
悦石微微一笑。“你意识到了,赛文先生,要达到我们的目的,更为便利的方法就是给你服用镇静剂,同时在你那位叫作弗洛梅的朋友用的吐真剂的作用下,将你连接上一个语音输出器,这样我们就能获得关于海伯利安上发生的一切更为持续的报道。”
我也回馈给她一个微笑。“是啊,”我说,“那样要方便得多。但是如果我借由数据网偷偷溜进内核,抛下自己的肉体,这样一来,你们就没那么方便了吧。如果我再次被监禁,我铁定会这么做的。”
“当然,”悦石说,“如果我陷入这样的境况,也铁定会这么做。告诉我,赛文先生,内核是什么样子?你的知觉真正居住的那个遥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繁忙,”我说,“你今天见我,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悦石又笑了,这次我感觉出那是一个真正的微笑,而不是她作为政客所擅长使用的武器。“有,”她说,“我脑子里的确想着一些别的事情。你愿意去海伯利安吗?实体的海伯利安?”
“实体的海伯利安?”我木头木脑地重复着。突然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漫过我的身体,手指和脚趾一阵刺痛。或许我的知觉确实驻扎在内核,但我的身体和大脑都百分之百是人类,完全会受肾上腺素之类的化学物质控制。
悦石点点头。“上百万人想去那儿。想传送到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想近距离观看战争。”她叹了口气,移开工作板。“愚民,”她抬头看着我,棕色的双眼盛着庄重,“但是我想派个人去那儿,并亲自向我汇报。利今天早上要用新建的军用超光传输终端出去,我想你可以和他一起走。可能来不及到达海伯利安星球,但是至少可以进入星系。”
我脑子里一下冒出许多问题,而第一个涌出的念头令我感到有些羞赧。“那不会很危险吗?”
悦石的表情和声调都没有变化。“极有可能。虽然你会远远地置身火线之后,而且利也接受了详尽的指示,不让他自己……也不能让你……靠近明知有风险的地方。”
明知有风险的地方,我想。但是处在战争区域,邻近还有一个伯劳那样的生物在自由地四处游荡,有多少地方没有明知的风险?“好的,”我说,“我会去的。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得搞清楚为什么你要我去。我个人感觉,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同朝圣者取得联系,那么把我送走,你就是在冒一个不必要的风险了。”
悦石点点头。“赛文先生,的确,我很有兴趣知道你和朝圣者的联系……虽然这联系有点势单力薄。但同时我也的的确确有兴趣获得你的观察和评价。你的观察。”
“但我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我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同时还可能向谁报告,不论是出于蓄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可是技术内核创造的啊。”
“你说得对,”悦石说,“但同时,在当下的鲸逖中心,乃至整个环网,你可能是最处身事外的局外人。同时,你的观察出自一名训练有素的诗人之眼,那是一位我崇敬的天才。”
我放声狂笑了一番。“他才是,”我说,“我只是个模拟物。一只寄名虫,一幅讽刺画。”
“你这么确定吗?”梅伊娜·悦石问。
我举起空空的双手。“我踏上这趟奇异的来生之路,已经过了十个月。我活着,清醒,有意识,却没写过一行诗,”我说,“我从没用诗来进行过思考。这还不足以证明我这个内核提取项目是个唬人的东西吗?甚至我的代名对约瑟夫·赛文本人来说也是一种亵渎,我做梦也没拥有过他那样的卓越天赋……他同真正的济慈比起来确然相形见绌,可我冒他之名已是玷污。”
“那也许是事实,”悦石说,“也可能不是。不管是不是,我都请求你陪亨特先生一道完成这次去海伯利安的短行。”她顿了顿。“你并非……必须得……去。就很多方面来讲,你甚至都不是霸主公民。但如果你去了,我会非常感激。”
“我会去的。”我又说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非常遥远。
“很好。你得带一些厚一点的衣服。不要穿那种在自由降落时会松掉或者引发尴尬局面的衣服,不过你也不大可能碰上这样的情况。先去政府大楼的主传输节点见亨特先生,安排在……”她瞥了一眼通信志,“……十二分钟之后。”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噢,赛文先生……”
我在门口停下。办公桌后那位年迈的女性突然间看起来非常弱小,而且疲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