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拜伦。不需要你的帮助。”露茜的每个词语轻轻敲击着空气。她把水壶放回桌上,水壶在她手中显得很大。然后,她在碗周围撒下一道由麦片构成的墙。他只看到她头顶的淡黄色头发。
从客厅里传来母亲的声音:“是的,西摩。她闪闪发光。”他猜他们在谈论那辆新买的“美洲豹”汽车。
“露茜,能把星星糖递给我吗?”
“你不该吃星星糖。你必须吃你自己的水果沙拉和健康的‘欧倍’麦片。”
“我想读读盒子上的字。我喜欢看黄色小灰熊。”
“我在读这些盒子上的字。”
“你不需要同时读所有盒子呀,况且你还不识字呢,露茜。”他温和地说。
“一切正常。”走廊里传来母亲悦耳的声音,并发出一阵颤动的笑声。
拜伦感觉胃里有点热乎乎的。他想抢在露茜阻止自己之前拿起一个麦片盒子,仅仅一个而已。但就在他偷偷拿走盒子时,她的手向上一挥,奶壶顿时歪倒,发出一声响亮的破碎声,崭新的地板上一下子满是白色牛奶和蓝色陶瓷碎片。两个孩子望着这一片狼藉,吓得目瞪口呆,而现在差不多到他们刷牙的时间啦。
转瞬之间,戴安娜已来到这间屋子。“都不许动!”她大喝一声,举起双手,仿佛她正在指挥车辆停下,“你们会受伤的!”拜伦一动不动地坐着,感觉脖子都变得僵硬了。她朝清洁橱走去,踮着脚,伸出胳膊,伸长手指,这时地板在她脚下发出沙沙声和吱嘎声。
“都怪你,拜伦。”露茜说。
戴安娜拿着拖把、水桶、畚箕和刷子冲回桌边。她将拖把塞到肥皂水里,拖着它擦掉地板上的那一摊液体。她看了一眼手表,将破碎的陶瓷片扫成一堆,拿畚箕将它们铲了起来。她用手指抹掉最后的瓷片碎屑,把它们抖进垃圾桶。“搞定!”她欢快地说。直到这时,她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掌。它被划破了,一道道血痕,如同鲜红的条纹。
“瞧,你流血了。”露茜说,身体伤害既让她害怕,又让她欣喜。
“没事的。”母亲用悦耳的声音说,但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淌,尽管她穿着全身围裙,衬衣边缘仍然留下几点血痕。“都不许动!”她再次喝道,同时转身冲了出去。
“我们要迟到了。”露茜说。
“我们从不迟到。”拜伦说。这是父亲的规则,英国人应该一直准时。
当戴安娜再次出现时,她已经换上那件薄荷绿的衣服及与之搭配的羔羊绒开襟羊毛衫。她也抹上了草莓红的唇膏,给手扎上了绷带,那只手看起来就像一只小小的兽爪。
“你们怎么还坐在那儿?”她叫道。
“是你叫我们别动的。”露茜说。
咔嗒、咔嗒,当孩子们跟着她冲出屋子时,走廊里回响着她的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他们的运动夹克和校服帽子挂在校鞋上方的钩子上。戴安娜一把抓起他们的书包和体育课小包揽在怀里。
“快点。”她叫道。
“可我们还没刷牙。”
他们的母亲没有回答。她猛地拉开前门,跑进蒙蒙雾气。拜伦不得不冲出去找她。
她就站在那里,车库门衬托着她矮小的侧影。她注视着自己的手表,右手像夹子一样攥着左手腕,仿佛时间是个小小的细胞,她正透过一架显微镜观察它。
“没事的,”她说,“我们抓紧点能赶上。”
克兰汉府是一座乔治时代的建筑,用白石头砌成,在夏季的烈日下闪着骨头似的白光,而在冬季的早晨又泛着粉红的肉色。周围没有村子,只有这所孤零零的房子、花园和一片沼泽。尽管如此,这座建筑还是巍然屹立于阵阵风中,背后的天空与大地若隐若现。拜伦希望它建于别处,比如建在一片平坦的绿地上,或者平缓的河岸上。他父亲说,这种环境的好处在于私密。这就是詹姆斯所谓的轻描淡写。你得驾车行驶三英里才能找到个邻居。在花园与沼泽的第一片斜坡间有一块草地,那儿有个很大的池塘,还有一片呈带状分布的梣树。一年前,池塘周围竖起了篱笆,禁止孩子们在那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