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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有首诗这样写道:
“我不记得我的母亲但是在初秋的早晨合欢花香在空气中浮动庙殿里晨祷的馨香仿佛向我吹来母亲的气息……”
阔别大地母亲五年,我终于归来。
走下舱门,踏上这片黑色雪地,一阵带着焦煳味和淡淡的硫磺刺鼻味道的寒风扑面而来,这就是大地母亲与我久别之后的首次拥吻。
零下25℃的寒风中夹杂着灰黑色的雪,飘飘扬扬。所幸这时我站在高原之上,视野远比在平原开阔,黑色的云天绵延万里,远方起伏的黑色山峦,以及一望无垠的黑色雪原,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地苍茫,辽阔得令人怅然。
我心中一阵悸动,如果回来的是泰戈尔,必然认不得你的模样。
大地母亲,你的子女,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
一个小时前,夸父农场N33在世界最高峰昆仑双子峰之间穿过,最后迫降在塔克拉玛干雪原南麓。
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酷热荒漠,彼时的昆仑山最高峰只有七千多米。
“五朵金花”核爆不仅给地球的平流层铺上了一层两千米厚的黑色帷幕,更让地球板块发生了变动,昆仑山和新疆盆地被抬升,青藏高原与喜马拉雅山脉发生断裂、一部分下沉。
十几年间沧海桑田,盆地成为高原,高原成为盆地,珠穆朗玛峰让出了世界第一高峰的头衔,昆仑山双子南北峰则以15567米和15098米的海拔高度,分别摘取了第一、第二高峰的桂冠。
两座山峰顶端的直线距离只有5000米,双峰之间最低处海拔7600米。发现这两座大山拦路的时候,夸父农场距离它们仅有不到6公里的距离,撞向它们在所难免。
但在我与第三人的联合操控下,夸父农场以近70°角的倾斜度,于双峰之间“擦”过。用“擦”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因为双子峰南峰与夸父农场底部相撞,这艘100平方公里的飞船16个喷射引擎中的4个被山峰刮得熄了火,而引擎的爆炸和高温燃烧,不仅融化了山顶的黑色积雪,更让南峰折断了数百米——今日之后,或许它世界第一高峰的排名就要让给它身旁的北峰兄弟了。
塔克拉玛干雪原的海拔普遍在5000米之上,夸父农场向右倾斜着划过雪原,掀起了20公里长的黄沙与黑雪后,才冒着浓烟“成功迫降”。
时值东十区下午5点,距离天黑尚有两个小时,可雪原之上已是一片昏暗。阳光根本无法穿透平流层厚达2000米的沙尘,无法温暖这片黑色的雪地。
刚开始,我还以为黑雪是光线照射形成的视觉错觉,可当我走下夸父农场,脚踏实地地踩在雪地上时,当积雪在我的靴子下发出咯吱咯吱声响时,我蹲下身体,捧起黑雪,才知道它是天然的黑色——白色的冰晶之中凝结着黑色的碳微粒。
程雪走了过来,她从我捧着的雪中捻起一指雪糁,放在鼻子前轻嗅,然后为我科普:“这是西伯利亚油田的黑烟与高原白雪的混合物,你闻闻,雪里面还有硫酸味。”
我将鼻子靠近黑雪,果然雪中的刺鼻气味比空气中的浓烈了许多,那气味就像是十年前我做苦工时,在某座地下焦化厂经常闻到的味道。
“西伯利亚油田的黑烟怎么会吹到这里?”我问道。
程雪说道:“战争临近结束,纯种人撤退时点燃了北方冰原上所有的油田,联合政府无法扑灭这场绵延几千公里的大火,于是这火焰便燃烧了十几年……”
程雪的“解放者”小队在飞船迫降之后只与守军发生了小规模的交火,就控制占领了整艘夸父农场。据后来士兵反映,我在驾驶夸父农场返回地面前的演讲,唤醒了一部分军警对于同胞的同情,他们主动放下了武器;而被释放的B区战犯,也加入了为自由而反抗的队伍中,他们找到了一处军火库,拿起武器之后,便成为了战斗主力。
正因为如此,虽然夸父农场有五百多名守军,却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其实,守军最厉害的武器是数十台黑色的Ai杀人机器,”程雪说,“不过这群家伙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否则我们必然损失惨重。”
“这又是为什么?”
程雪指着远方乌蒙蒙的雪漠。“塔克拉玛干雪原中游荡着一个黑色雷暴群,我们称之为‘黑色幽灵’,雷暴群发出的强大脉冲是人工智能的天敌,在雷暴中心300公里之内的一切人工智能相关机器——甚至平板电脑,全都无法正常运行。”
“所以,你才让我迫降在塔克拉玛干?”
“是上天保佑,是父亲的英灵在祝福着我们。要么,我们怎么会恰好经过这里呢?”
我摸了摸妹妹柔软的蘑菇头。“父亲若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会非常欣慰。”
这时候,张颂玲忽然从后面跑来。“成哥,第三人,它‘死’了。”
“死了?”
我和程雪相视一笑,把黑色雷暴群可以控制智能设备的原因告诉了她。张颂玲长出了一口气:“难怪,要没你的解释,我还以为第三人牺牲了呢!你们下船之后,第三人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也没动过。我靠近它时,它的眼睛艰难地闪烁了一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在夸父农场服役五年,这是我第一个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