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我们总算安全地回到一源斋。来不及休息,我把店里的老少爷们儿凑进屋里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胖子听完尤塔镇之行的见闻后,直呼憋屈。
“老胡你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就冲他们那缺德的操行,怎么着也该大干一场,叫那群瘪孙好好见识见识镰刀和大锤的力量。”
“行了吧,还好你小子没去,净添乱。”
“我说的是实话,不爱听拉倒。”胖子又问,“那这位老大哥怎么办?咱总不能把他一人撂这儿等死吧?”
这个问题使众人陷入沉默。薛二爷最先打破了沉默:“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依我看,先从杨先生留下的文书开始调查比较实际。你们带回来的手写书里很可能藏有相关线索。听说其中有一本无字天书?”
“对,”我回忆说,“薄皮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另外一本Shirley杨已经着手翻译了。”
薛二爷沉吟道:“既然是套书,那必然有联系。我有几位朋友,专攻文字加密。薄皮书的事可以托他们把关,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只是不知道杨小姐那边方不方便。”
Shirley杨豁然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回头我亲自把书送过去。”
短会过后,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各自忙活起来。
三天后的一个晌午,薛二爷笑盈盈地通知我们,无字书的破解有了巨大突破。那是一本经过特殊处理的加密日记。其中大部分篇幅都是用格拉玛文撰写的。转录工作已经进行完毕,下面就等Shirley杨接手翻译。我们几个对格拉玛文一窍不通,只能靠Shirley杨一个人通宵达旦地赶工。我对此十分内疚,就主动请缨给杨参谋长站岗、放哨、打下手。烦琐的文书翻译工作历时数周总算初见成效。四眼替我们做了后期筛查工作,最后整合出一份简短精准的文献报告。揣祖山的故事被证实是真实存在的。在鹧鸪哨的描述中,两人曾经为了寻找血液病的源头,通力合作盗过不少墓。后来揣祖山忽然失踪,再次出现时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并留有一只包裹整齐的锦盒,声称自己大限将至,希望寄存此物以待揣家后人来取。鹧鸪哨不作他想,当场接受了老友的委托。叫人纳闷儿的是,从那之后揣祖山便人间蒸发,再也没有消息。
时光流逝,鹧鸪哨信守承诺,一等就是二十年。但揣祖山杳无音讯,更别提什么后来。不久之后,鹧鸪哨迫于无奈移居美国,他曾犹豫要不要打开锦盒一探究竟,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恪守约定,打消了拆封的念头。为了避免自己做出有违道义的举动便将锦盒束之高阁。从鹧鸪哨的记录中,我们并未找到更多关于揣祖山的描述,而关于锦盒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老揣满心欢喜地握起我的手,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总算有希望了。我就知道还有希望。”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搜寻工作变得相对轻松了许多。Shirley杨找来了捐赠清单,接着又去了杨教授以前的实验室。最后终于确定了锦盒的下落:威廉博物馆。
这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博物馆,馆藏丰富,最近几年刚刚落成。我们联系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方十分客气,表示愿意送还锦盒,但是双方必须当面签署相关文件。四眼拟定了一份合同,两边约好了日子,定在一源斋举行交接仪式。
交接当日,两排闪亮锃黑的小轿车齐刷刷地停在了一源斋门外的小广场上。
“哟,怪气派的啊!送个盒子搞这么大排场。”胖子拍着我的肩膀问,“演讲稿你背熟了吗?一会儿可别跟老外面前跌份儿。”
“笑话,不就签个收据吗?跟批发白菜一个道理。老子什么世面没见过,还怕几个洋鬼子?哎,四眼,我一会儿说中文啊!你随便翻译一下,意思对了就行。”
秦四眼替我整了一下领带,笑道:“还成,人模狗样,挺像那么回事。”
Shirley杨捂着嘴偷笑。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摇大摆地从黑色的轿车里走了出来。
四眼的脸一下就绿了,瞪着眼睛问我:“哪儿来的?他怎么来了!”
“操!邪门了。”胖子指着对面的人喊道,“你小子瞎凑什么热闹,哪儿来的哪儿滚,这里不欢迎你。”
“呵呵,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哪位约了本少爷,锦盒不要了?”王大少摘下墨镜,慢悠悠地走到我们面前,“哥儿几个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和我通电话的人是你?”四眼沉着脸迎了上去,用身体将他挡在门外。
小王八比四眼矮了半头,他侧着头,挑着眼角说道:“我也纳闷儿啊,秦大律师什么时候会说人话了。”
“威廉博物馆和你什么关系?”
“笑话,小爷英文名叫威廉,你觉得什么关系啊!”
我心说这下麻烦了,遇到谁不好,非摊上这么个棘手货。王家跟我们不对盘,整个唐人街都知道。现在软肋落在人家手里,恐怕又要节外生枝。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小王八笑得比七月里的太阳还晃眼,“那我可回去了,后会有期。”
Shirley杨推了我一把,我只好硬着头皮道:“过门是客,王少既然来了,那就里边请吧。”
“对嘛,还是胡爷懂规矩。”小王八招了招手,两个贴身保镖拎着手提箱一前一后跟了上来。
胖子瞄了一眼,悄声问我:“不对劲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姓王的孙子。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
老实说,我心里其实没底。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如果这次又是王家暗中布局,那美国真心没法再待下去了。谁受得了三天两头被同一拨人算计啊?我扭头问Shirley杨意见,她爽快道:“咱们找的是锦盒,先拿到手再说。”
进了花厅,王清正一改油嘴滑舌的嘴脸,颇为严肃地坐了下来。他身边的保镖将手提箱搁在桌上,然后默默地退到了门外。
大门一关,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我给他上了一杯茶,然后直接摊牌道:“东西我们要定了,条件你开。”
王清正打开手提箱,取出一份文书:“电话里已经谈得够清楚了。既然是杨老先生的遗物,我们博物馆愿意无偿归还,相关文件都在这里,谁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