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段衡山道:“郭兰就别做饭了,你和卫东都到我家里来吃饭。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我和你们两家在一幢楼住了也有好多年了,这几年见面的时间还没有这几天的时间多,可以这样说,没有这一场‘非典’,根本不可能让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喝酒吃饭。”他有些感慨地道:“我和郭教授前后做邻居好多年,老郭还没有到我家去吃过饭。”
提起父亲,郭兰鼻子酸酸的,脸上表情多了一丝忧愁。
到了段家,侯卫东与段衡山坐在客厅里聊天。他如今身在西区隔离区,无法帮助家人,只能在电话里给小佳鼓励,心里颇为苦闷。段衡山善解人意,为了分散其注意力,有意找了些话题,让谈话不至于尴尬。
郭兰进厨房去当帮手,她帮着段师母捡菜时,偷眼看着坐在客厅里的侯卫东,隔离十来天的甜蜜如一场梦,让她为之迷醉,美梦即将醒来,让她格外酸涩。
这一顿饭,尽管有香味扑鼻的茂东腊鱼,大家都感觉食欲缺乏。
吃完午饭,下楼时,侯卫东和郭兰各自来到门口。两人对视一眼,郭兰打开了防盗门,温言道:“你别多想,古人说得不错,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
侯卫东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道:“隔离期要结束了,你还是尽量不要出去,毕竟还有‘非典’,小心驶得万年船。”
郭兰回到了房间,见到保姆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打了声招呼,走进里屋,问道:“妈,感觉好些了吗,今天还痛吗?”
郭师母道:“我没事,就是把你连累了。”她见到女儿,忍不住再当了一回祥林嫂。然后她朝门外望了一眼,道:“这个保姆也太不像话了,你去上班以后,她就把电视打开,而且声音特别大,吵得烦死了。”
郭教授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安静的环境,在他的熏陶之下,家里总是一片和风细雨,除了钢琴声稍大一些,基本上没有特别大的声音。此时,屋外电视正在放连续剧,连续剧里的人都不太正常,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大吼一会儿大闹,将郭家的安静祥和气氛彻底颠覆,轻易地完成了对郭家安静环境的解构。
当郭兰沉着脸要去客厅时,郭夫人拉住了她,道:“你好好给她说,别吵架。”
郭兰原本就不是吵架的人,她到了客厅,尽管有意见,仍然对保姆客客气气地道:“麻烦你把电视声音关小一些,阿姨要休息。”
小保姆不情不愿地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小了几格,但是按照郭家的习惯,这个声音还是吵闹了一些。
“阿姨睡眠不太好,声音还要小一些。”
小保姆这下就不太高兴了,拿着遥控器就把声音关小了几格。等到郭兰离开,暗自嘀咕道:“保姆也是人,看电视都要来管,知识分子就是尖酸刻薄。”
郭兰装作没有听见保姆的话,走回房间时无意看了厨房一眼,只见厨房里放了不少未洗的碗,乱成一团糟。她愣了愣,回头看了保姆一眼,忍住气,走回了房间。
此时,她已经下定决心在隔离结束以后就解雇这位好吃懒做的保姆,同时准备说服母亲跟随自己到上海去养病。她想着若是新请的保姆要跟着到上海,就得单独租房子,费用肯定不少。
“如果开口向侯卫东要钱,他肯定乐意,但是我绝对不能这样做。女人要自强,必须自己挣钱,否则将失去人格尊严和人身自由。”
郭兰作为沙州大学组织部长,要弄点红包也是有机会的。只是,她若是要收取红包,便不再是郭兰,更不会从成津县委组织部长的位置上退出。
沉甸甸的家庭担子压在身上,郭兰必须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直面惨淡的生活。换一句话来说,要想生活得好,她必须得有钱,这是赤裸裸的现实,社会上的多数人都要面对。
“难道,我真的要去开一个鸡汤馆?
“开鸡汤馆并不丢人,我要克服内心的怯懦。
“既然要走出学校,当初为什么要回来?
“世事在变,思想也在变,不管以前是如何选择,如今就要把妈妈照顾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好,只有这样,父亲在天之灵才会安心。”
隔离生活转瞬即逝。
第十五天上午八点,侯卫东和段衡山一起等在了音乐系办公室,两人在等着解禁时间的到来。
八点半,侯卫东的手机首先响了起来。接通以后,传来了卫生局局长许庆蓉兴奋的声音,道:“侯市长,报告一个好消息,送医院接受检查治疗的几位同学体温迅速恢复了正常,身体无其他不适,按照规定,正式解除了沙州大学西区的隔离,我马上过来,给你压惊。”
几乎与此同时,段衡山也接到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