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潮湿而阴暗,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叶孤城就盘膝坐在冷硬的木板床上,静静的默默的算着时辰。
他当然没有受伤,前世没有,此生亦然。
室内四壁萧然,空洞寂寞。越发让叶孤城想起宫九。
时而疯狂,时而任性,狠辣又残忍,无情却又真情。这样的宫九却让叶孤城缓缓的弯起了唇角,就连微微扬起的眉角都带着一丝轻松和自在。
一灯如豆,灯花突地一个跳动,叶孤城张身而起,陆小凤很快就要来了,而他们此刻却不便相见。
白影一闪,室内就又空寂下来。一刻之后,陆小凤从窗子里跳进来,看见的只是徒然四壁。
九月十四,天边已经挂起了满月。一道白影轻车熟路的踏着月色飘进了四九城的最尊贵之处。
碧纱微微飘动,年轻的皇帝从层层叠叠的奏折中警觉的抬起头,然后他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皇帝的语气很轻松,甚至带着调侃,“你想要的我不是已经给你了?总不能要朕将自己的亲堂弟打包好再送给你吧?”
“卿本佳人,可惜可叹。”皇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朕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白云城主竟然会为了朕的堂弟如此煞费苦心,难道越变态越可爱吗?”
叶孤城白衣广袖飘然而立,虽然他的眉峰隐隐的抽动一下,可他却用平静的声音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竟然会很轻易的答应我的提议。”
“也许是朕看你比看他们顺眼?” 皇帝笑了,“毕竟白云城主这样的佳人,有几个舍得拒绝?”
叶孤城的脸色略略扭曲了一下,如果说宫九是行为变态思维正常,那么皇帝就是行为正常思维变态。
叶孤城的声音却依旧很平静,他甚至淡淡颔首道,“如果有一天陛下看我不顺眼了呢?”
“那么你就可以与堂弟和离了。”皇帝笑着眨眨眼,“皇家公主出嫁之后可以休夫。堂弟毕竟是先帝的嫡裔。虽然不会再有太平王的爵位,可这个权利总还是要给的。”
叶孤城默默的看着皇帝,好半晌,他忽然叹了口气,拿出一只短短的线香,放在皇帝眼前,淡淡叹息道,“不要伤了他。”
“我所求的,不过就是他能安好。”白云城主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恳切的光芒。
皇帝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金口玉言,话出无悔。”
叶孤城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向后退了两步,翩然转身拂开碧纱。
皇帝忽然叹息起来,“朕始终记得,堂弟那时候小小的,软软的,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好看。可惜已经多年未见,不知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
叶孤城的脚步一顿,“陛下明天就会见到他。”
“朕虽然富有四海,却只能是孤家寡人。”皇帝怅然道,“九月十五之后,你们就离开京城,今生今世再也不许踏入京师一步。”
碧纱之后,叶孤城已经不见了踪迹。可是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皇帝的耳中,“多蒙成全。九月十五之后,叶孤城与宫九终此一生不入京城。”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皇帝从来也不会是例外。
皇帝缓缓闭上眼,他的眼前闪过那个小小的粉团子一样的弟弟,奶声奶气的叫着他哥哥。可惜这样的亲情总是不容于皇家的。
年轻的皇帝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哀伤,然而很快的,他就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的手稳定的提起朱笔,再次将心力用在奏折上。
京郊的夜比起城内总是荒凉的,一个驼着背的老头子飞一样的奔跑在城郊的荒地上。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他的衣裳也是脏污又邋遢的,可是他的脚上竟然穿着一双红鞋子。
微风渐渐从他身后响起,驼子的眼里带着绝望的色彩。他猛的定住脚,抽出两只短剑来。短剑上绑的缎带迎着风更显得红的发亮。
他哑声问道,“叶城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微风渐停,一个清寒雍贵的白衣人已经站在他眼前。这人正是叶孤城。
叶孤城的脸色很平淡,声音也很平淡,“本已经死了人,就不该再活着。”碎云剑一声铮鸣,叶孤城的剑已经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