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却是个灵透的性子,一眼看出来这位小王爷确实是有口无心还十分抱歉,心里头那点厌恶就不知不觉散了。
宋青书虽然心中还是十分憋气,却不至于把他人的好意当恶意,可要让他给王保保个好脸色,却又实在做不到,只能转了话题,眼睛在周遭锦绣罗帷上扫过,问道,“小王爷,这里可不是我该住的地方,何时送我回地牢?”
王保保眼风游移,沉吟了一会儿,总算找回了汝阳王世子平日里的尊贵风度,道,“三月之约没剩下几天,如果到时候宋少侠还是病歪歪的,岂不是让小王言而无信?宋少侠就安心在这里调养,免得坏了小王的名声!”
宋青书嘴角一抽,心道这与你的名声有什么干系!难道咱们两个之间那点恩怨还能传出去吗?可惜王保保这话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给宋青书任何反驳的空间。
有了汝阳王世子的吩咐,宋青书这个内外俱伤的人只能把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当做地牢来住。
宋青书这一回着实是吃了大亏,当真是恨毒了鹿杖客,可不知道怎么对险些间接造成不可修复伤害的王保保和赵敏兄妹却没太多的恨意,虽然他真挺不岔赵敏甩他的几巴掌。
宋青书既然闹不清楚缘由,也就不去想。干脆一心只盼着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这一回却实在不同于在地牢之内了。也不知王保保对外下了什么命令,前来服侍宋青书起居的内侍们俱都是战战兢兢时刻警醒。
不止如此,每一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宋青书这一番才当真体会了什么叫做人间富贵地,莫过帝王家!
琉璃为瓦金玉为饰不过是外在之物罢了,单只看每一餐所食所用,才知道何为奢华富贵。
这一日,内侍又捧来食盒,方一打开就鲜香扑鼻。内侍又将那菜肴一道一道摆上,宋青书看了几眼,便问道,“怎么又送来这么多?我昨日不是说……”
宋青书话未说完,那内侍就连连摇头,忙道,“公子,奴婢昨儿把您的话回禀了小王爷。可小王爷说,他的阶下囚自然与他人不同。”
那内侍服侍他也有数日,知道宋青书性情,就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公子,您若是怕浪费了,就多用些。”
宋青书眉头一皱,复又松开。叹气道,“如此奢侈。”
宋青书见过民不聊生百姓困苦,而今在对比王府奢华,心中实在感慨。
那内侍却摇头道,“小人以前在宫里头服侍,那些贵人们一顿饭至少是眼前的五倍呢。好些菜端上去贵人们却一口也不会吃。咱们王府里的主子们都是俭省人,这些都是小王爷日常分例。”
宋青书手中筷子一顿,忽又有些忍俊不禁,暗道自己似是抢了王保保的饭吃一样。
那内侍又道,“小王爷对公子十分上心,就连小王爷的姬妾们都没有用过小王爷的分例呢。”
宋青书的脸色顿时一变,霎时间整个人好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瞅着那饭菜再无半点胃口。
宋青书心中气闷,却无法与一个内侍计较,只能暗自生闷气,反倒比平日吃的还多一些。
如此又过了数日,眼看着百日期限将满。好些日子不见的王保保才又出现在宋青书眼前。
此时,宋青书正研读王临川集。他斜斜靠坐在床边,帐顶垂下的明珠映着日光落在面孔上,竟越发衬得少年形貌昳丽。
王保保定住脚步,笑吟吟的看着。宋青书听见脚步声停了,却半晌再没有其它声音,就抬头看了一眼。
却见王保保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宋青书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十分奇怪。
宋青书诧异的瞧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实在没看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妥当。
王保保笑了笑,“宋少侠的伤似乎是好多了?”
宋青书点点头,“多亏了小王爷的好药材。”
王保保笑道,“宋少侠来小王府邸做客多日,小王都没有一尽地主之谊,而今想来着实惭愧,今日不如小王亲自领宋少侠逛一逛大都?”
宋青书古怪的瞅了他一眼,想不明白这位小王爷又怎么了。真正算起来,宋青书没见过王保保几回,可每一回王保保都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宋青书淡淡道,“在下自知身份,阶下囚不比座上宾,小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王保保似笑非笑,“宋少侠既有自知之明,小王的建议难道还要拒绝?小王可不想闹得难看。”
宋青书脸色一黑,王保保的意思就是自己走还是让人押着走,那还用选么?宋青书无奈的把书往床上一扔,“劳烦小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