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朔搭着他的手腕,由衷感慨道:“你半辈子的运气,想来是都用在遇到尊夫人身上了。”
沈裕定定地出了会儿神,极轻地笑了声:“倒也值了。”
打从一开始,容锦就没打算告知容绮实情,怕她担忧,也怕她阻拦。
可容绮毕竟是大夫,还是医术不错的大夫。
哪怕初时没看出端倪,日日诊脉下来,也觉出不对了。
毕竟她一直想方设法地为自家长姐调理身体,补品也是亲眼看着吃着下去的,可这身体却越补越虚,哪有这样的道理?
得知事情这日,容绮险些就要去找荀朔理论,气得眼都红了:“他自己也是大夫,怎能由着你这样胡来?难道不知你还怀着身孕吗!”
容锦无声地叹了口气,牵着她的衣袖,将人给拽了回来:“此事怪不着荀大夫,是我执意如此的。”
一干事宜、可能会有的后果,荀朔同她讲得清清楚楚。
容锦听完后,依旧平静地卷了衣袖,心中的念头也很简单。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救沈裕。
“阿姐……”容绮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凸起的腕骨膈得人手疼,仿佛力气大些就能折断。
容绮想劝,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是将脸埋在长姐瘦削的肩上,声音中透着委屈:“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且不提腹中的孩子会受影响,这般下去,连她自己的身体怕是都难免会垮。
这些年,容绮与沈裕相安无事,心底也认了这个姐夫。
可真到这种紧要关头,她还是希望长姐能够“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
“我从前总觉着,这世上的人与事不必强求,聚散随缘,”容锦抚过她的脸颊,将碎发拢至耳后,柔声道,“如今才知道,人非草木,总是难免会有执念……”
今时今日,容锦仿佛终于理解了,昔年沈裕天南海北追着不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境。
若依佛经上来讲,这样自是不好。
可她还是想强求一遭。
但正如昔日所言,许多事勉强不来,何况生老病死本非人力所能及。
这日,在又放了一回血后,容锦才起身便晕了过去。
若非容绮执意要陪着,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真要就这么倒在地上,以她如今的身体,怕是腹中的孩子未必能保住。
容绮红着眼,坚持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荀朔默默良久,也道:“是。”
两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因谁都知道,容锦是决计不肯听从的。
这事没能瞒过沈裕。
他在侍从的搀扶之下来了此处,遣散众人,什么也没
()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容锦。
像是想要将她的模样彻底刻在自己记忆之中。
残阳如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房门再次打开。
沈裕扶着门才勉强站稳,淡淡地吩咐道:“送夫人离开。”
众人讶然,容绮原本准备了半晌的话卡在喉咙,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成英早已得了命令安排妥当,知晓此去后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狠狠地掐着掌心,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