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很不愿意让我沾手那些东西,他说有些人,要命的时候求你,等你治好了,就反过头来咬你。他怕我被辜负,可是后面他还是叫我学了。”
“可能是觉得,我跟着他太苦了。那个时候,我每天陪着他打扫公共厕所,是个人都能训斥他,踢他两脚,但是总有人偷偷给我们送粮食,送吃的,我爷爷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吧?”
刘宓的声音很平静。
但是宋姣姣却能够想像,那个时候的刘宓,过得有多么不易。
她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扫厕所的老头子老太太。他们无一不被人痛恨。
但细数起来,又没谁和他们真的有仇。
“然后他就带着我,教我学医。我爷爷是挺顽固的老头子,他上课很严苛,我记错一个穴位他就会揍人,可也得益于他的严苛。在我被赶回乡下之前,我已经把他的本领掌握了七八成。但在我回乡前,他就没了。”
“我永远都记得,他临死前那双眼睛。他说,要好好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不要恨谁,要像根草,哪里都能生根,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却有泪。”
宋姣姣也侧着身子躺着,学着刘宓的姿势,用胳膊枕着脑袋,“那你恨他吗?”
“恨?”
刘宓听到这个词,最开始的反应是笑,“一开始会,埋怨他为什么不让我跟着我爸妈走,埋怨他留下我受罪,可后来也就释怀了。”
“你说,他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要是真一个人待着,还不知道得死多惨呢。但是有我在,起码我能把他那点三脚猫也学会了。可是后来他没了,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又会想,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会拖累谁,至少不会让人跟着我一起受罪。”
宋姣姣眼皮一跳。
她终于明白,刘宓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刘宓这是对她敞开心扉吗?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上辈子,刘宓愿意这样坦白,而不是以那种切割的方式推开她。
她们,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宋姣姣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
但是她不想让刘宓看见。
她重新平躺回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打湿了枕巾。
“那是你的想法。”
她盯着天花板,攥着被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起伏,不被听出异样。
“只有懦夫,才会胆怯。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可是你从未尝试,刘宓——”
她觉得喉咙好哽。
她想放声大哭一场,“你就是一个懦夫。”
屋子里一阵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宋姣姣听到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我去方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