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直沉默的皇帝开了口,“开颅就能治好朕的眼睛?”
徐文鹤脑袋埋得更低,低声道,“草民也不敢肯定,而且草民学艺不精,也做不来开颅放血这样的大事。”
皇帝冷哼一声,“你既做不来,提这茬作甚?”
徐文鹤,“……”
顾沅心头失落,但看徐文鹤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心微动,留了个心眼。
闻讯赶来的崔太后和景阳得知这费力寻来的民间大夫也治不好裴元彻的眼睛,皆深受打击,尤其是听徐文鹤提及开颅术,愈发觉得徐文鹤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沉着一张脸便要将人拖下去治罪。
顾沅拦住,一番说情,这才保下徐文鹤。
临离开紫宸宫前,顾沅留了徐文鹤一步,追问他开颅之事
他既然开口提了,应当不是无的放矢。
徐文鹤见她神情恳切,也不仗着皇权压人,沉吟片刻,问道,“皇后娘娘可听过嵩阳道人?”
嵩阳道人乃是天下闻名的世外高人,传闻他精通百家学问,有通天彻地的智慧,擅长谋略、纵横、兵法、儒学、数学、言学等,其门下弟子虽不多,但都是当世大家,诸如画圣莫衡、棋神许恒子、剑圣赵武林、江南官商孙无垢等等……
“说来惭愧,草民师承嵩阳先生,但草民天资愚钝,只学得先生医术之二三便下了山。至于方才提过的开颅术,是草民听师兄提及过,说是先生多年前在民间游历,偶遇一户被土匪打劫的人家,那家六口死了五口,只剩个七岁女童,那女童的后脑被土匪砸破,致使失明。先生可怜她家遭遇,替她开颅取出断裂的碎骨片,后来那女童便恢复了视力。”
“真有这般神奇?”顾沅咂舌,实在难以想象将脑袋破开的治疗方法。
“草民也只是有所耳闻,先生从未传授此术于人。”
徐文鹤叹口气,劝道,“皇后娘娘,草民方才检查过陛下伤势,几处伤势都是极凶险的,能留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至于眼睛……这世上许多事,非人力所能及,你们还是看开些……”
顾沅扯了下嘴角,苦涩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然而还是心有不甘,实在不想就这样放弃。便是有一线希望,试试也是好的。”
接下来,她又问了徐文鹤一些关于嵩阳道人的事。
徐文鹤也不瞒着,将他所知的都说了。
嵩阳道人无名无姓,因早年隐居于嵩阳山,故自称嵩阳道人,他常常入山静修,或去四处游历,闲云野鹤,居无定所,踪迹难寻。
说过这些,徐文鹤离宫。
马车驶出长安城时,徐文鹤看着身后那座宏伟繁华的城,长吁了一口气。
与皇族打交道真不是人干的事,日后他再不来长安了,还是扬州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守着个小医馆,日子美得很。
……
嵩阳道人之事,顾沅并未告知旁人,只告诉给了裴元彻。
裴元彻似乎对失明的事看淡了般,闻言也只道,“徐文鹤说得对,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万幸,或许瞎了双眼,是老天爷对朕的惩罚。”
惩罚他前世待宣儿的视若无睹,所以此生,用他的双眼换下了宣儿的命。
“朕认罚。”
他平静的说道,又拉住顾沅的小手,牢牢的捏在掌心,“无论怎样,老天待朕不薄,给了朕重活一世的机会,能将你和宣儿留在身边,朕知足了。”
傍晚的霞光透过纱窗,映在他如玉俊朗的脸庞上,镀上一层浓艳的绯红,他那双黑眸如潭水般,平静又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