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带着弘正躲在人群中,他此刻清楚,挚友吴准就在咫尺,如若前去营救,稍有点反抗,立刻就如吴准那十几位心腹一样万箭穿心,这样不仅救不出吴准,自己还会枉送性命,父亲的冤仇,妻儿的下落就再没人去查清了。
押解官突然说道:“给我挨个查,挨个搜,陆言一定就躲在人群之中,凡在现场者一个都不要放过,另外传圣上口谕,京城及虞国各大城门务必严防死守,谁放走了陆言,就杀了谁的全家。”
此时的弘正紧紧的拽住了陆言的衣角,陆言知道这个八岁多的孩童,本是帝室之胄,如今却沦为了逃犯,面对眼前的情景他真的害怕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却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恐惧与折磨。
陆言看到外面的士兵已经开始挨个排查囚车范围内,每一个人的样貌和身份了,站着等不是个办法,总会查到自己头上。
一筹莫展之际,他看到旁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在胡吃海喝,并且一边吃还一边傻笑流口水,外面形势这次严峻,所有人都在担惊受怕,他却依然只顾吃喝傻笑,不难看出此人是个傻子。于是陆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兵士正在盘查现场人员身份和样貌,忽然有人跳到路当中:“大声喊道,我知道陆言现居何处?”这一声大喊铿锵有力,众人皆不知他是个傻子,就是偶有几个熟悉的乡邻,这阵势,也没人敢出来指出他就是傻子。
押解官见有人跳出,先是心头一惊,转而镇定说道:“押上来。”傻子被押上前去,士兵也停止了盘查。
押解官:“你是何人,怎知陆言现居何处?”
傻子:“得此宝物,鼎定天下,一统诸国。他在那里,这是他给我的银两。”说完还向城门处指了指。百姓们哪里听得懂傻子再说什么,知道是傻子犯傻,答非所问。押解官和弓箭手统领,立刻会意,皆知虞帝和六部尚书都在抢夺这一宝物,二人都为抢攻,哪里还顾得真假,此时新囚车已到,他们便一边押解吴准,一边带人向傻子手指方向追赶陆言去了。
百姓们见官兵们走远了,便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陆言和弘正也继续扮作叫花子模样,伺机逃出城外。
陆言深知,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虞国上下皆以为他跳下山崖,就是不摔死也会被西牛国抓到斩了,都料定陆言必死无疑,故而未将陆言列为虞国朝廷钦犯。不想陆言重返虞国,还被吴准包庇,一时朝野震动,对弘现交给陆言的宝物又重新提起了兴趣。此时的陆言带着弘正,想要逃出生天却也难上加难了。
陆言带着弘正在京城里一连转了几日,得知吴准被再次押入大理寺监狱,并加派了大内高手,日夜看管,知道单枪匹马闯天牢救吴准无异于送死,便决定从长计议,先出城去再说。
可是城门上已贴了陆言和弘正的画像,看守极严,如何才能出得城去呢?
城门口观察了几日的陆言,终于想到了出城的办法。每日早晨,总有一辆掏粪的马车,从城门经过,因粪车奇臭无比,又肮脏不堪,故而城门守备无不催之快走而不查看。出城之计,就在这辆掏粪的马车上。
计谋一定,陆言便和弘正一起练就水中憋气的功夫,练了一月有余,他二人已能在水中憋气一个时辰。这天凌晨,掏粪的马夫,像往常一样掏完粪,再去吃个早饭,准备优哉游哉地出城去倒粪。
陆言和弘正便在马夫吃早饭之时,捏住鼻子跳进了粪桶之中。路过城门,守城士兵也如往常一样,催着马夫赶紧出了城去。
出城一刻钟之后,陆言料定粪车已出城门守卫的士兵视野,便拽着弘正一跃而出,跳到了地上。这一跳,吓得那马夫也不敢倒粪了,只以为遇到了妖怪,便赶着马车赶紧奔回了城去。守城士兵见马夫今日回城比往日早,车上也比往日肮脏,便不解,问是何故。马夫将粪桶中跳出一大一小两个妖怪之事诉说了一遍。
听到“一大一小”,士兵顿时警觉,便将此事火速告知了京城统领,京城统领又将此事上报了朝廷,温如水和朱言闻言,当下断定那一大一小便是陆言和弘正。立刻派人去追赶,此时陆言带着弘正,早已逃出城三十里开外,哪是一时能追上的。
陆言去郊外的客栈中偷了两身衣物并一匹马,又去河边洗了澡,换好衣物,略作思索,主意已定,便骑上马带着弘正马不停蹄向牛虞村赶来。
到牛虞村时,已是深夜,无处投宿又饥渴难耐,陆言只好再次敲开了浣桃的门。
浣桃听到响动,内心先是充满恐惧,见来者乃是陆言和弘正,既而又由惊转喜。知道陆言和弘正饥渴难耐,浣桃连忙做饭,奔波了一天的陆言和弘正,看到浣桃做的饭,只觉比任何玉盘珍馐都美味,立刻狼吞虎咽起来。没想到吃到一半,院门被再次敲响,陆言立马意识到,是官兵来盘查了。
陆言还没来得及向浣桃解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浣桃已经出去了。这次浣桃没有恐惧,反而更加淡定地打开了院门。“看见过这两个人吗?”官兵拿出了一张画像,除了通缉告示,还画了两个人的画像。
浣桃:“官爷,这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啊。”
官兵:“臭娘们,事真多,给。”说完把火把凑近了画像,这一次浣桃看清了,画像上的两个人一个是陆言,一个是弘正,浣桃心里不由的一惊,故作镇定说:“没见过,这是犯了多大罪啊,还麻烦官爷大半夜的来抓人。”
官兵:“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臭娘们,屋里还有什么人吗?怎么亮那么多灯,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人啊。”
浣桃:“嘘,官爷,莫嚷,家中老母正在酣睡,我与表哥正在谈心。”
官兵:“谈心,怕是谈着谈着就把衣服谈开了吧,没想到这娘们还挺骚。要不要大爷我也陪你谈谈心啊。”说着上用手摸了一下浣桃的下巴。
另一个官兵:“你特么的,有点正形吗,要是放走了陆言和那个小杂种,咱们都得人头落地。赶紧办差吧,天亮之前咱们还得把另一条街查完。”此时村里的狗也在烦躁的叫着。
“他奶奶的,你说上面一张嘴,咱们就跑断腿,跑就跑了呗,这皇帝老子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得到什么宝物。”
“谁说不是啊,都特么的金山银山,后宫佳丽三千在手里了,还这么折腾咱们,老子想快活快活都不成。快查吧,挨个问一遍了事,老子媳妇还在被窝等我呢”两个官兵你一言,我一语,嘟嘟囔囔,直到听不见他们说话,浣桃才关上院门。
浣桃返回屋中时,桌上的饭菜已经被陆言和弘正一扫而光。陆言:“浣桃妹子,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就又落入官兵之手了,后果不堪设想。刚才那两个轻薄你的官兵,我一会就去替你讨回公道。”
浣桃:“不用,我知道你是成大事之人,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农人之家,留不住你,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大忙。”
陆言:“妹子莫要自谦,今日之举,已是救命之恩了,他日……”陆言本想说他日定当厚报,忽然又想起几个月前已经说过了,这已经是“他日”了,还没有能力厚报,不免汗颜。
浣桃:“我信你说的,只是不求你厚报,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说完浣桃眼中已含泪水。
陆言此时异常清醒,知道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果断说道:“妹子,我在此处不宜久留,院中的马匹像是累了,故而未发出任何响动,天亮之后被邻人发现,你与令堂必受牵连,我须赶紧走才是。”
浣桃依旧不舍:“不知道你的大名,也不知道你的身形尺数,自你走后,我简单做了件衣裳,未知是否得体?”说完便去卧房拿出了为陆言做的衣赏。
陆言穿上不大不小,正好合身,看时及子夜,陆言:“未及向令堂道别,此别匆忙,还请妹子代我问候。未知悬崖处如今可有人把守?”
浣桃仍不舍陆言,便说:“无人把守,私自经商贩卖货物的人,仍旧从此路过。我跟你们两个一起去吧,万一遇到人,我也能给你们打打掩护。”陆言知是其不舍,故不再推脱。于是三人乘马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悬崖边。
陆言:“浣桃妹子,你回去将此马放生吧,若带他回去,恐邻人问你,不好作答,事情败露,反受牵连。用这些银两回去好好侍养令堂,陆言此去,若能再见……”陆言把身上的银两全部拿出来给了浣桃,浣桃推阻不过,只好收下。
此时浣桃手握钱袋,满怀希望陆言把“再见”后面的话说出来,陆言心知浣桃对自己暗生情愫,奈何戴罪之身,况且还有许多事未解决,又如何能给她幸福?也就狠下心来,带着弘正向悬崖的下山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