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心结,以致于后来虽然经过破案证实了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也没有高兴起来,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师父后来跟我讲的一个故事。那个故事也是他的心结,让他大半辈子不能释怀!
那天我跟着小叶去了办公室,就见到了心理医生张德生。
“我是‘彼岸花’心理咨询所的咨询师。我叫张德生!”刚见面张德生就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
“听说你要见领导,首先申明我不是领导,领导正在办理一起大案子!”我伸出手同他握了握,“但我是受他的委托,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我一定转告。”
“在我预料之内!”张德生笑着说,“在我没有说明来意之前,领导是难有时间‘接见’的!”末了他说了一句:“我是为孙其的事来的!”
我看着他,心里揣测他是孙其的什么人:“我是这个案子的法医,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我是孙其的心理医生。”张德生说完,看着我的表情。
我很吃惊:“心理医生?你是说孙其有精神病?!”
“是的,他患有精神分裂症。”
“什么时候开始患病的?”
“可能是他上一次坐牢之前的时候。”顿了顿张德生说,“当然因为无法确认,所以也不能肯定。”
“如果他坐牢之前就有精神分裂症,那么他是不应该坐牢的!”我心里愈发吃惊。
张德生点点头:“没错!但我接触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监狱里了!所以说不清楚是入狱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了!”
我屏息听他说下去。
“他的精神分裂症,是在入狱不久后表现出来的。当时监狱需要跟犯人做义务心理辅导,我是那里的辅导员。孙其的精神分裂证表现为幻听幻觉,听到有人要害他的声音,觉得处处不安全,所以刻意回避社会。他还有一个习惯性动作,时常拉衣领、缩脖子,似乎想把自己隐藏起来。那时候的他,就像一根被压缩了的弹簧,稍有拔弄就会爆发!”
这让我想到孙其拿刀砍伤自己妻子的事!
“心理辅导进行了两年,但很惭愧,一直没有找到他精神问题的原因。他妻子也不知道!在我对他进行治疗的两年里,他的妻子时常到监狱里探望,配合了我的治疗。”张德生继续说道,“那两年他有所恢复。我的心里治疗只是起到很小一部分的作用,大部分得益于他妻子。那个女人受到伤害后一直没有离开他,成为他精神上的支柱。”
我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敬佩起孙其的妻子来。
“那个女人不简单。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没有离开孙其?那个人曾经多么无情地伤害过她!她回答自己曾经深爱过他,还说他以前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就这样放弃,而是想让他恢复到原来的那个丈夫!”张德生说,“在治疗了两年时间后,我向监狱提出建议,以孙其的名义申请假释。——提前出狱有助于他的精神恢复。监狱权衡利弊,同意了我们的申请,将孙其放了出来。此后,我曾经跟踪了解他的恢复情况,但不会跟他见面,对他来说,像我这样非亲非故的人,需要一个安全的距离!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是他妻子来向我讲述的。她跟我说过,孙其特别没有安全感,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最严重的时候会躲在家中的衣柜里睡觉,一天一夜不肯出来!……”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讲孙其以前的故事给我们听?”我笑着问。
“我只想告诉你们务必慎重!”张德生正色说道,“孙其出狱后,我不间断地监控着他的恢复效果……你不会明白,孙其对自己老婆有多么依赖!他曾经用刀砍过她没错,但那是在精神不正常阶段,在心理依赖的情况下是决计不会下杀手的!”
“这些我们会弄明白的。”
“但愿会很快!”
“会很快的。”
“你们这样长时间审讯,我担心他接受不了,会旧病复发!”
“这我们没办法。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必须得接受审讯!”
“那我在这里等到真相大白吧!”他有些倔强地说。
我笑了:“我很佩服张医生的医德!为患者这么着想。”
“没找到孙其精神问题的原因,采取有针对性的治疗措施,我永远有这样的义务。”张德生也笑笑,“还有,不要叫我医生,其实我不过就是进行心理辅导而已!我也从不接受把有心理问题的人叫病人,而是把他们当成朋友!——当然要为朋友着想了。”
“我们恰恰相反!”我笑着说,“喜欢别人叫自己医生,而前面不要加上‘法’字。”
张德生笑了:“法医对于普通人来说太神秘了!”
于是我们聊起了彼此的职业,对于心理医生我也觉着好奇。他与我之前理解的心理医生在所不同,交谈时,所有的语气均平铺直叙,几乎没有情绪的起伏。这让我感觉像两个人坐在寂静的小林子里聊着天,不时还有小鸟在旁边偷窥着,那些小鸟就是他的提问!他的问题大多采取反问式,切人心扉却又绝无恶意,让人不自主地坦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