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竖起两根手指,表情愉悦,「是我花了两百万找人开车撞死他们的。我让司机主动自首,加上认罪态度良好,关了四年就出来了。现在他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据说还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吗?」
他用手指托着下巴,每个字都说得流利自然:「因为他们该死。」
——「是不是你推了小海!说啊!你这个扫把星,难怪你爹妈不要你!」
女人将散落的头发搁到耳后,眼里的狠戾骤然退散,她优雅地转过身:「小海,把手给妈妈看,疼不疼?」
楚海摇摇头,眼里噙满泪水,那时候他才七岁,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刚才是他让于天带他去外面的花园玩,雨后的石阶特别滑,于天让他小心一点,不要跳来跳去,但楚海不听,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一脚踏进水洼里,溅起透明的水珠。
「哥,你看!这些水能飞很高!」
于天回过头,将雨伞塞进背包里:「别玩了,你不怕滑下来吗?」
「滑下来的话你会接住我吗?」
「我……」
「啊——」
于天一时失神,刚想起伸手去接已经来不及了。
楚海从石阶上摔了下来,整个人趔趄向前倾倒,手掌擦过梯下粗粝的石块,血珠从掌心处湲湲流出。
「都说了不要在上面玩!」于天慌张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用手扫了扫他脸上的污水,「快回家,不然伤口要发炎了。」
楚海就这样一路哭哭啼啼跟着于天回家。
女人开门的时候,看见自己儿子浑身湿透,垂着的右手还滴着血液,登时被这场景激得失控。她咬牙切齿地拉过于天,鲜红的指甲在他手臂上留下长长的红痕,他刚准备解释,就被一耳光扇得眼冒金星。
「你给我离小海远一点!」
楚海瞳孔一颤:「妈……」
女人将连拖带拽将他关进了房间里——这个房间没有灯,只有一扇窗、一个破烂的宠物睡窝和一张棉被。
这是于天一直生活的地方。
很多年后,于天已经想不起女人长什么样,她的面孔永远是模糊的,每当于天照镜子时,看见自己背后交疊排落的疤痕,他都会记起那些切肤的痛、无法痊愈的羞辱。
他像这个家里最低等的虫子,吃别人剩下的饭、喝水用喂过狗的碗,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床。因为这个女人有钱,只有她才能帮助自己的父母渡过难关,这个道理于天早就明白,可不代表他甘心这样下|贱地活着。
「小海,把手给妈妈,乖。」
楚海将右手藏在身后,一声不吭,甚至低下头不去看自己的母亲。
女人用毛巾擦去楚海脸上的水迹,温柔地说:「乖,把手给妈妈看一下,不包扎的话会烂掉的。」
女人想去拉他的手,楚海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为什么要打哥哥?」
「做错事就应该——」
「他没有!」
女人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声音跟自己说话,也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反感的情绪。
晚上,楚海从厨房里拿了两根火腿肠,又在客厅的抽屉里拿走两包薯片,他趁着母亲洗澡的间隙,偷偷下了楼。
「哥,你睡了吗?快开门,我给你拿了点吃的。」
木门被拉开一道缝,楚海忙将东西塞了进去,里面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知道那时候的于天被打得浑身是血,用尽所有力气才能从地上爬起来给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