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只有五分钟……」
「都他妈动起来!发什么呆!」
喧闹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苏仰竭力撕开那些纷纷攘攘的人声,奈何这些音量越来越高,不停环绕着他,像一把生锈的电锯,一下一下漫长而生涩地锯着他的大脑。这是一种慢性折磨,可以将时间无限拖长,直到每一寸痛感都变得鲜明起来。他紧瞪着渔船上的灯,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映得白光支离破碎,像极了一圈横流四溅的火花,逶迤地缠紧了瞳孔。
傅文叶抓着车门探出身,近乎嘶哑地吼着:「船的右下方挂着一个显示屏,已经开始倒数五分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手指快要抠进玻璃窗,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胸腔里活生生挤出来的,「来……来不及了,五分钟……来不及了……」
备船需要时间,拆弹需要时间,一切一切都需要时间,然而五分钟并不能让他们完成任务。
这是客观事实,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苏仰。
这时,前方有人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着:「借到船了!快!」
苏仰眼眶激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腥涩的空气里啪一声碎了。傅文叶仓促一抬头,刚好看见苏仰微微向前倾的动作,他反手拉着苏仰的胳膊,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颤栗地开口:「别去!当我求你……」
「我必须去,万一笑面是在撒谎,船上根本没什么炸弹……就跟之前的炭疽一样……」苏仰抬起另一只手,抓着傅文叶的手腕,将他往外推。
「万一万一!苏仰!这里没多少个万一!能救的话不用你去也能救!为什么要选择最冒险的方法?」傅文叶从不连名带姓地喊苏仰,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致,他也不会说出这种粗暴简单,听起来带刺的话。说完后,连傅文叶自己也愣了愣。
苏仰右臂一阵剧痛,皮肤跟血肉紧紧绞着,他没想到傅文叶发起狠来力气一点也不小,虽然动作没什么技巧可言,全靠蛮力死死拽着自己。
「这不是选择,而是我必须这样做。」苏仰压着傅文叶的肩膀,用力推开他,哐当一声直接撞上了车身。
见苏仰大步跑向海边,傅文叶心头一凉,眼泪夺眶而出。他背靠冰凉的车身,任由寒气挤进他的肌肤,侵蚀体温,直到灵魂也被冻僵。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做任何事都求稳,只会在自己有把握的情况下做决定。」墨杉拿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走到傅文叶身边,「没有人可以波澜不惊地喜欢一个人,以前班上的女生经常说什么,在爱情面前没有聪明人,但我觉得他是聪明的。」
傅文叶把自己的脸埋进手臂里,忍着抽噎,小声问:「为什么?」
墨杉笑了笑,眼睛如深渊般空洞:「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悔。」
傅文叶没有心力去思考墨杉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手上的伤还没彻底复原,刚才用力过猛,手腕处隐隐约约泛起了一阵酸软。他蹲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看着那艘被借来的小船,在海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波浪。
……
顾天骐将手机丢进海里,然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戏谑地打量着一身狼狈的麦伦。
「麦伦,下次记住不要在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大喊大叫,」顾天骐用枪指着他的眉心,亲切地说,「因为这样真的很没教养。」
麦伦舔了舔唇边的血迹,半只眼睛被血汗糊住了,他刚想伸手去揉,却发现右手手心还插着几块玻璃碴子。他粗喘着气,不敢直视顾天骐,眼神四处飘忽着,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抖着嗓子颠出几个字:「齐笙……齐笙他……」
顾天骐施施然地挑起眉毛,神色自若地问:「他怎么了?」
麦伦将嘴里的血沫咽下去,眼神浑浊,麻木地张了张嘴:「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