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国公府的偏门口,确认周围暂时没人来往,裴屿舟方才下马走到车边,抬起胳膊。
行动如此,但他身子没转,神色也甚是倨傲,仿佛搭把手只是在施舍,却又莫名透着些不自然。
“世子……”
先出来的是腿脚利索的含霜,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胳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碰到半分。
他显然不是给她搭的。
裴屿舟没有因为她的提醒收回手,不过剑眉拧着,神色有些厌恶,他侧过脸,看也没看含霜,只朝着打开的车门低吼:“再不出来就自己爬回去!”
正掀开衣服,慢吞吞起身的若梨一个激灵,也没看又退进来的含霜,扶着车壁踉跄着来到门口,弯腰钻了出去。
头顶阳光正好,于身子虚弱的若梨来说却有点强烈晃眼,她晕乎乎地看着面前时不时出现重影的臂膀,眨了好几次眼,视线清晰些后才将手覆上去。
另一只手提起冗长的裙摆,若梨踩上木踏,却在要下地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往前栽。
扶着她的少年眉眼微凝,手臂本能地圈住她细软的腰肢,稍稍用力便将她凌空抱起,轻轻放在地上。
若梨的模样甚是苍白可怜,像是下一刻就会晕过去,裴屿舟正准备背她,却又想到不久前的事,面色一僵。
最后他只得将她横抱起来,飞快跨过门槛往府里去,没走两步他又顿住,沉声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这一路,靠在他怀里的少女不仅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还能听到他的。
那份力量感和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安心。
将若梨送到芳华园后,见春枝依旧不在,他便让人去城郊的村子将她接回,而后运起轻功,凌空而起,几近无声地落在厢房的屋顶。
轻撩外袍下摆,裴屿舟坐了下来,单腿支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腰间挂的玉坠,神色凌厉。
二人的对话他没怎么听清,不过他很确定含霜提过“死”。
但就算程若梨真做了罪大恶极之事,也轮不到他们来判她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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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诊断过后便给若梨施针,开药。
听完结果,裴屿舟才回去洗漱,换身干净的衣服。
再次来到芳华园时,春枝已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包裹也来不及放便赶着进屋伺候。
斜靠着院中那棵初显绿意的大树,少年侧眸,透过半开的窗扉看向屋里,眼眸深邃。
这府里唯一属于若梨的下人只有春枝,去福安寺前她却将卖身契给了出去。
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抬起手,裴屿舟粗粝的指腹轻轻触上昨晚若梨蜻蜓点水般擦过的下颚,虽浅,却像是留下了某些难以言说的刻骨烙印。
放下环胸的双臂,少年离开了芳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