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见萧艾的声音,自然停下步子,回头看,道:“萧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睡得不好?”说着,将萧艾身上的大氅裹了裹紧。
“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还好。”说着,小清鼻涕有些流出来了。
朱棣很自然的替她擦了擦,说道:“你有些着凉了,一会儿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王爷,您这是要出门?”萧艾见他身披黑色斗篷,头戴狐毛帽檐的六合一统帽,可是穿的是便服,自然不是进宫了。
“是。”朱棣看着萧艾,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心中一凝,抚着萧艾的肩头,笑道:“萧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好啊。”似乎从来不需要问去哪儿。
朱棣脸上露出微笑,伸手握住萧艾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先去街上吃些热乎的东西。”
萧艾心里一颤,小声说了个“好。”抿嘴一笑,跟着朱棣出了门。
“现在暖和些了吗?”朱棣微笑道。
“恩。”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外加两个包子,真的没有清早那样清冷的了,全身暖和和的。
“那我们走吧。”
“王爷,我们去哪儿?”萧艾见朱棣带着她就要出城了,我们不是刚进城吗?
“城郊的方山。”
朱棣一路策马,萧艾坐在他前面,他的怀里很暖和,萧艾一路低头未敢说话,不时抬头,迎上朱棣温热的呼吸,顿时脸颊火热,此时的心绪一如两边飞速略过的风景,来不及收拾。
不多时,来到方山,朱棣将马拴在一处,领着萧艾上山去了,走了半日,终于在密林深处,一处坟茔停下。
石碑上没有字。
这是王爷的什么人吗?萧艾无声的跟在朱棣身后。
朱棣看着石碑,轻轻一笑,眼里露出一丝湿意。“萧儿,这里是我的母妃。”
母妃?
萧艾一愣,将手中的手炉放在地上,脚步走上前去,抬手齐眉,躬身拜了三拜。
朱棣一丝微笑滑入心底,暖暖的,好似严冬中的一缕阳光,微弱却炽热。
站在石碑面前,朱棣站立很久,什么话都没说,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此,说什么呢千般思念万般愁苦都化在心底了,来此处看一看心里便觉得温暖,心安。
“王爷,为什么您母亲的石碑上没有字?她又为什么会葬在这里?”
“这里只葬着她的一些衣物而已。”
“那您母妃葬在哪里?王爷为什么不去那里看望,而在这里独建一个呢?”
朱棣抬头望了望树林遮蔽下的天空,长叹一口气,缓缓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母妃到底被葬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她根本没有葬身之处。”说话间,朱棣眼睛红润,却紧紧握着拳头,不让那一丝丝的柔弱浮出。
“王爷。。。。。。”萧艾看出朱棣的悲伤,问道:“王爷不是说过您的母妃是因病过世的吗?当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母妃的确是因病过世的,不过她的病逝是人为的。我的母妃是父皇一个很宠爱的妃子,加上相继生下我和朱橚,我印象当中,母妃的身份还是很尊贵的,可没过两年,正赶上父皇一心准备着与陈友谅的生死决战,无心顾忌我们,其他的人也就有了除掉母妃的机会,等到母妃发病的时候,早已无力回天了。”
朱棣终于咽下了那欲出的泪水,狠狠的看着静静孤立在深山中的无名石碑。
“可是,这些王爷怎么知道的?”
朱棣早已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当年的事情很明显,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我那时和朱橚还小,即使是自己的母妃,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说话的权利。”
“王爷,那先皇后为什么不说句公道话,大家不是都夸她敦厚贤淑的吗?王爷为什么不找她主持公道?”
“先皇后吗?”朱棣嘴角上扬,轻声一笑,平静道:“她的确是敦厚贤淑,但是那不过是代表她或许不会去害人,可那并不表示她会帮人。”
当年自己和朱橚在她房前跪了两天,只为收回母妃的尸身,可是没有一个人问过。
“皇上呢?”
“父皇应该不记得我母妃长什么样了吧。”朱棣说得那样随意。
萧艾听得揪心,一汪泪水流下,“那您母妃的遗体呢?”
“先皇后说,母妃尸身浮肿变形,有失皇家体面,不让列入宗庙,更不让入皇家墓棱。”朱棣闭着眼睛,缓缓道来,好像这些事都是别人的事。
一颗冷掉的心是不需要伤痛的。
“王爷。。。。。。”萧艾颤了颤嘴唇,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少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