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宁言君喃喃答道,心思却早就不在应对父亲之上,在哪里…她到底会在哪里?
宁鹤年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甚至有了一丝笑意,弯腰亲手扶起宁言君:“行了,为父信你。为父这么做,只不过是怕你误入歧途。朝中对‘它’的忌讳有多深想来你也明白,一不留神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还望言君…能懂得为父的一片苦心。”
面对父亲探寻的目光,宁言君只能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镇静下来,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答道:“女儿明白…”目光却不着痕迹落到那些被父亲踩过的碎玉上,眼底的波澜藏得很深,声音却带着根本藏不住的抖动。
宁鹤年见女儿完全一副竭力隐忍疼痛的模样,背着手关心道:“伤得很重么?为父这就让最好的府医为你治伤。”宁鹤年心下愈发后悔,惩戒重了些,瞧这样子,恐怕须得卧床休养多日、耽搁内训堂的课业了…
宁鹤年叹息一声,软了语气:“言君莫要怪为父严厉,如今朝中的局势想必内训先生也与你说过,新的局面…想来不会很远。咱们宁家的未来,到时候就都交到你的手里了。”
宁言君哪里有心思听他说什么,随口应付了几句,浑浑噩噩被宁鹤年安排的轿子送回润雪居。
看着女府医前来为小姐治伤,瑶华在一边心疼成了泪人儿,才顾不上什么惊雷什么异象,她只看到小姐白皙的肩背上那道青紫色的突兀血痕,只看到小姐苍白的脸色、含泪的目光和咬破流血的嘴唇。
宁言君衣衫半褪、伏在床上任由女府医替自己看伤敷药,除了偶尔吃痛蹙眉,心思却还留在万诫堂。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在万诫堂发生的事情,还是没能找到关于小龙的蛛丝马迹。
确认了小龙真实存在,又没能找到她一星半点的下落,小龙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否还是梦中的模样?和晁枫有没有关联?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却在今日、这个宁言君自认为十几年以来,距离真相最近的时刻,她努力踮起脚尖、迎着阳光追寻,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紧随感动激动而来的,是无尽的惶恐和担忧。越是珍惜便越会患得患失,让宁言君忍不住要胡思乱想。白玉摔成了碎片,自己更是没有任何机会得到它的碎片,小龙的出现和保护…会不会是一种告别?
直到女府医为她开好了内服的方子离开润雪居,宁言君依旧是睡着了一般的宁静。
但瑶华很清楚自家小姐并未睡着。听府医说小姐的伤势并不算十分严重,瑶华反倒更加担心小姐心上受的委屈了,实在禁不住这样的沉寂,瑶华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小姐…?”
就听床上的小姐启唇道:“从今以后…不会再给她留情面…”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冷意,那是宁言君决然的态度。
话里的“她”,自然就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宁如玉了。今日之事,真正触及了宁言君不可触碰之底线,让她很难再用“亲姐妹”的理由说服自己包容宁如玉。
瑶华反倒更担心自家小姐的情况了,上前一步:“小姐…”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宁言君侧头过来,却是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没能扯出来:“瑶华,我没事。伤得…不重…”宁言君有些哽咽,自己的身体确实无碍,可保护了自己的小龙情况如何,又该去问谁呢?
只是这润雪居、整个景安公府,都充满了父亲的眼线,她连差人去万诫堂搜寻的权力都没有。想到这里,宁言君对这牢牢束缚在命运之上的枷锁、对这锦玉编织而成的牢笼,愈发愤懑不甘…
宁言君合上眼睑,任由一滴晶莹从眼角滑落,轻声对瑶华道:“瑶华,我想睡一会儿。换一些…安神的香吧。”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要想见到小龙,唯有入梦。
瑶华听了,竭力忍住喉间的酸涩,点头称诺:“好,瑶华这就去给您取!”睡着了…身上和心上便都不会有痛苦了。在梦里,小姐可以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平凡女孩,可以与那位多年相伴的知心人相见。
瑶华转身就要跑出去为小姐换凝神安眠的香,到门口又被言君叫住:“瑶华、替我留意…晁枫。”
这个时候,小姐竟然还能想起晁公子?瑶华一愣,没有多问,只答:“是。”快速离开了房间……
此刻,一声惊天之雷劈坏了万诫堂屋顶的消息已经被众人传遍了相府,都道是大小姐命格尊贵、不同常人。
玲珑居内。
“什么?”一直在等待消息的宁如玉完全不敢相信,“爹爹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难道自己分析得还不够有道理吗?!
碧珊点头:“哎,谁能想到大小姐挨了打也一口咬定无人赠送。”
与她一同前去打听消息的红绡站在一边没有发话,若有所思。
“无人赠送?!怎么可能无人赠送!”宁如玉站起来咄咄逼人问道,“你说宁言君宁愿挨打也不承认?”宁如玉也十分惊讶,宁言君竟然为了保护背后的人将过错全数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块古早的、摔断了角的破烂玉玦,背后若不是有特别的故事、特别的人,它又怎么可能被审美一向不俗的宁言君时时带在身上,万般珍惜?!
“是…听说大小姐挨了不少打,只是后来…后来…”碧珊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的红绡,没敢直接说出那个已经快传遍整个相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