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怀宋也是今时不同往日,纳兰和清年纪幼小,纳兰红叶掌权多年,名为公主,实为怀宋女皇。这个和亲的对象可不仅仅是一个和亲驸马,极有可能成为怀宋的摄政王。这样的情况下本不该引别国势力进驻,奈何怀宋内乱迭起,朝野不稳,急需外面的势力进驻威慑,如此一来,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得多了。
但是,当怀宋使节在大夏朝堂之上报出诸葛玥的名字的时候,整个朝野再一次震动。
两年前诸葛玥的死讯传回,雁鸣关下夏军大败,他的名声也就此跌入谷底。不想两年之后,此人竟然于青海迅速崛起,带着赫赫重兵返回故国,一跃成为满朝文武中最有权势之人,便是赵飏,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而如今,怀宋公主自动送上门来,一旦诸葛玥成为怀宋长公主的驸马,那么诸葛阀的势力必将再来一次可怕的飞跃,手握本土封地、青海兵权、倾国之财,外有怀宋为助力,很容易就会崛起,而诸葛玥,也会一跃成为大夏的第一权臣。
然而,尽管有这么多可怕的后果,赵氏皇族却无法拒绝这个烫手山芋。
先不说国内的经济情况和西北的战事,就从之前的几次北伐来看,明显燕北和怀宋、卞唐之间是存在某种潜在联系的。如今秀丽将军楚乔离开燕北,卞唐的关系破灭,那么怀宋呢?如果大夏再与燕北开战,怀宋会有怎样的态度?而如果怀宋的长公主嫁与诸葛玥,那么这种情况会不会得到扭转?
即便明知前面是个无法看清的迷局,大夏也不得不走进去了。毕竟,目前所担忧的一切问题在西北战事面前都不算是问题,再有一个多月,冰雪消融,燕北的大军便又要叩关了。
当天下午,皇帝的圣旨、家族的密信,还有诸葛玥的私人情报消息,三路信使先后离开真煌古都,全都向着暖水岭而去了。
赵飏坐在大厅里喝着茶,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他年轻英俊的脸颊上,看起来英姿勃勃。
十六皇子赵翔坐在一旁,正在百无聊赖地逗弄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鸟儿上蹿下跳,不时轻啄赵翔手心里的稻谷,却并不听话地说话,气得赵翔时不时地骂它一句。
“十六弟,你对这事怎么看?”
赵飏突然开口问道。
大厅里暖融融的,地上是厚厚的皮裘地毯,香炉里熏着上好的香料,赵翔头也不回,慵懒地问道:“哪件事啊?”
“怀宋公主和亲一事。”
赵翔闻言登时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诸葛家那个老四运气太好,死了一趟带回了几十万的死忠军队,如今又有这么离谱的桃花运,简直气死个人。”
赵飏不动声色地说道:“只是运气好吗?”
赵翔没有听出兄长话里的意思,沉声说道:“按理说,怀宋公主若是要和亲,理应选十四哥你的,再不济也是老七,怎么能轮到诸葛玥呢?听说青海那边都叫他青海王,照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成怀宋的摄政王了,将来怀宋的皇帝没准儿就姓了诸葛。十四哥,你说这样算不算我们大夏把怀宋兼并统一了?”
赵飏扑哧一笑,说道:“这样的统一法也够窝囊的,就怕将来的诸葛宋皇比纳兰宋皇更让人头疼。”
赵翔想了想,说道:“不过我看那诸葛玥虽然阴阳怪气,但是人还不算坏,也算是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
赵飏斜着眼睛打量赵翔,沉声说道,“你这么看他?”
“我曾经在尚武堂和他同窗过一段时间,此人心智坚韧,不和一般世家子弟同流,而且为人极有见解。我以为,他是王佐之才。”
“王佐之才?”
赵飏摇头道,“他岂是屈居于人下之辈?不过就算他忠君爱国,忠的也不是你我这个君。”
赵翔面露迷惑之色,不解地看向赵飏。
赵飏也不解释,只是淡淡道:“此事绝不会这样简单,定是有高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他突然冷笑一声,“大家都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诸葛玥却未必如此以为,总算有人敢揭他的逆鳞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位青海王会对此事作何反应。”
风起青萍之末,或许一场风暴就要来了吧。
那一晚,诸葛玥睡得很晚。天将亮的时候,他疲惫地靠在软榻上,神志轻飘飘地走远,依稀中,仿若又回到了梦魇中,看到一些已然忘却的东西。
冥冥中,他似乎看到无数光影在身边流转,冰冷刺骨,好似全身都被冻结了。
一只死青的手抓着他,拼命地带着他往前游,猩红的血涌出来,在冰水中晕散开来。
月九眼眶通红,拉着他奋力划水。阳光透过冰层洒进来,带来昏暗幽幽的光。他隐约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声响,那般大,透过水流震荡着他的耳鼓,排山倒海,异常清晰: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知道,他们以为他死了,那是燕北的战士在对着燕洵叩拜。
那声音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高,除了那个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一败涂地地输给了别人,从小到大,他从未输得这样凄惨,现在,他恐怕就要将命也搭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