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沫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丽莎白问,“你的脸上血色全无。我说得对吗,亲爱的妈妈?”
就在此时,有人进来通报新客人的到达。乔治安娜身体欠佳的状况便不再是个秘密,至少对达西太太来说是这样。
“亲爱的,”她以最机敏的反应说道,“我确实认为你坐得离壁炉太近,这样不舒服,房间里太闷气,只会使你更加难受。”她用目光为小姑在宽敞的客厅里找寻一处既通风又最僻静的角落,随后便快捷地将她安置到那个远离屋里大多数人的地方。
海伍德上尉因为不愿意离开她,所以就陪着一起去了。这样就形成了相隔一段距离的两群人,一边是讨论着自己家痛苦的班纳特家里人,另一边是用闲聊吸引年轻小姐的上尉,他谈着内容丰富的各种琐事,以期调整她的精神状态。
韦翰先生和太太忙碌地穿梭于众人之间,神态坦然自若,这说明他们一点儿也不疑心自己是否受欢迎。他们也无需有此顾虑。因为班纳特太太见到他们后欢天喜地,一片真情,毫不做作,班纳特先生虽然表情严肃,但还是用礼貌的举止掩藏了内心的感情,使这两个智力迟钝的人一点儿看不出他的真实态度。
照伊丽莎白看来,韦翰太太真是有福气,已经减弱的艳丽风采和有些长进的辨别力并未对她产生多大影响。只见她吵吵闹闹地满房间转,跟人打招呼,高兴地大笑,要求别人赞美她。吉英长胖了吗?爸爸不是太一本正经了吗?瞧吉蒂和曼丽到现在还没嫁出去,而她做主妇却有一年多了,这难道不滑稽可笑吗?
伊丽莎白厌恶地移开视线,但她转过脸的一瞬,恰巧遇上了珈罗琳·彬格莱的目光,她从这双眼睛里读到的含义使她立刻把注意力又转回丽迪雅。她朝小妹妹投去示意的眼色,由于她对换一个较明智的话题已无信心,因此希望至少能阻止这种谈话再继续下去。但是就在这时,班纳特太太开了口:
“哦,我最亲爱的孩子,”她说,“在这种特别的时刻,我所有的女儿都聚在我身边,我是多么福气啊。我最疼爱的丽迪雅,你听说了我们家的不幸吗?”
“天哪,妈妈,听说了,”她回答,“吉蒂在门厅里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再糟糕不过了。我吓坏了,差点儿晕过去。”接着转向她的大姐姐,用最兴高采烈的语调说道:“吉英,瞧这长裙多漂亮,怪了!你难道不羡慕我的裙子吗?瞧这上面的花边,这是我亲爱的韦翰从伦敦带回来的。”
“花边,”班纳特太太哀叹道,“你是在跟我说花边吗?正是花边,别忘了,把你的腓力普姨妈害到那种可悲的境地。花边,我亲爱的女儿们,将要把我们一家毁掉。”说着便泪如泉涌。
“亲爱的腓力普姨妈,”韦翰添嘴说,“想到她被关在哈福德郡监狱,我的心里真是悲痛。而且还指控她是贼!不过我听说,一个女人上了年纪后,行为常常会变得古怪甚至乖僻。可怜的亲爱的女士。”他用一声叹息结束了这番话,转身对着长衣镜欣赏起自己闪亮的长统靴来。
彬格莱太太和她的妹妹一样,对于在外人面前毫不遮掩地述说家里的不幸感到越来越不安。海伍德上尉一直愉快地把全副心思放在跟达西小姐的谈话上,因此几乎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珈罗琳·彬格莱,她的女主人不能不注意到,脸上现出一副比上门作客以来任何时候都要快活的神气。转换话题已成为刻不容缓的事情。
“你对今天早晨的野外漫游感觉如何,彬格莱小姐?”吉英问道,“是不是像计划的那样一路走到村子里去?”
彬格莱小姐对班纳特家受痛苦这样有趣的话题突然被打断很不乐意,但是转而又意识到,这个提问给了她重新与上尉谈话的机会,这可是她五万不能错过的。
“只走到德鲁斯伯里农场那儿,”她说着便转过身子招呼碰巧站在他身旁的韦翰中尉,中尉被她弄得吃了一惊,“来,中尉,请允许我到窗户那边指给你看。”于是挽着他的胳臂,领他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来到海伍德上尉和达西小姐坐着的地方。
“亲爱的乔治安娜,”她一走近他们就立刻开口说,“我多么希望你已经从那场不适中恢复过来。我们并不是经常见到你这样受折磨的。不过,至少值得庆幸的是,你病倒在这洋一群呵护你的人中问,上尉对你的恢复确实起了很好的作用,如果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你的气色或许已红润了不少。”
达西小姐对她的口吻感到吃惊,只得笑了笑,同时指望海伍德上尉能提起一个比较融洽的话题。不料这却招来了更不愉快的结果,因为她那温柔可爱的凝视竟使大胆的韦翰中尉动了心,弄得他又重新想来套亲近。
“达西小姐的可爱气色我以前是很熟悉的,”他话里有话地说,“正如她的其它迷人之处一样。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吗,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深感耻辱,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在忍受了所有的那一切之后,她还要默认这种亲昵称呼带给她的侮辱吗?然而海伍德上尉察觉到了她的苦恼,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疾言厉色地对中尉说:
“你太无礼了,先生。”言毕他又转过脸对乔治安娜说:“你嫂嫂讲得对,这里是有点儿闷气,我们到屋子外面去转一圈怎样?”说着他便领着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乔治安娜走了出去。就在这一刻,一个念头闪过乔治安娜的脑海:海伍德上尉或许真的不仅赢得了她的注意,而且可能还赢得了她的心。
第二十四章
甚至当达西和岳父准备动身去伦敦同律师进行磋商时,查尔斯·彬格莱还记挂着早先答应在佩勒姆府开舞会的诺言。“这有多么可惜,亲爰的吉英,”他对妻子说,“让你的姐妹和我的姐妹希望都落了空,而她们是把我的话当真的。你家里现在的情形或许不是最适宜开舞会。但我总该问心无愧啊,我不能拒绝给她们这次娱乐的机会,尤其是丽迪雅一来,全家人都凑齐了。你认为,亲爱的太太,这事该怎么办?”
吉英虽然很清楚她母亲眼下对娱乐的事不会有什么兴趣,但是和善可亲的丈夫既然礼貌周全地想到了这事,她觉得屯没有什么坏处。“当然,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危害,”她大声说,“它会使吉蒂和曼丽多么快乐!亲爱的彬格莱先生,你真细心。”于是剩下的事就是征得班纳特太太的同意了.
吉蒂和曼丽被派去传达这个口信,对于母亲伤感的心情,她们给予了无限同情。现在这种时候,她俩断定,举办舞会着实让人心里觉得很不吉祥,家里人的心情都太沉重,根本无法参加这类轻快的娱乐。带着沉重的心情,她们又不得不承认心中为此感到惋惜,难得有如此好的机缘,可以碰见德比郡这么多条件适宜的青年男子,竞偏偏逢上现在这个时候,弄得她们几乎无法利用这次有利条件.班纳特太太无需再多听了,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立即调集了自己的智慧,“我可怜的女儿们,”她悲伤地说,“你们的母亲受尽折磨,你们的终身到现在还没找到依托,我怎么能反对你们做这件事呢?我恐怕没有什么要紧,我必须顺从彬格莱好心的提议。”
于是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这位太太的胆识受到了大家的普遍称赞,甚至彬格莱小姐也觉得对此作出响应是很适宜的,“一场舞会,”她对她那热心的哥哥说,”正是振奋我们大家精神的好办法,至于邻居们,他们爱怎么责备就怎么责备吧。对我来说,最憎恶的就是搬弄是非,我决不会受他们一丝一毫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