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握住手里那半截子玉佩轻轻叹了口气,父亲年老三用她一桩婚事换了一房妾室,这会子正摆了十桌酒席,请四邻八乡来宾做个见证。
院子里自然是熙熙攘攘,喧闹声震天,陆敏君坐在榻上,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家女儿道:“初一……你不要怪你爹,他这门家业总得传下去,要怪,就只怪为娘这肚子不争气!”
年初一自己倒也没有怎么伤心,骆子尉那个人好赌又好色,在溪口镇都是传开来的,她原本也不中意这门婚事。
只是如此一来,自家娘亲怕是得受些委屈,爹爹那妾室正值双十年华,比起年老色衰的陆敏君来,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将来再生个儿子,那便是要继承年家这间棺材铺子的,陆敏君在这个家里到底能不能呆得下去,还两说。
“娘,我倒是没有什么,不嫁骆子尉将来也能寻着婆家,可你怎么办?”她娘是个慈悲心肠的,凡事总是往好处想,可利益当头,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好人?
“我还能怎么办?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爹若有良心,将来得了儿子也得叫我一声娘,若是他……那我就卷了铺盖住进庙子里。”陆敏君黯然道。
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都是常理,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在夫家没有地位,那真真是没了活路。
眼下唯一的心愿,便是初一能有个好归宿,女儿的将来有了着落,就算是叫她去死,她也了无遗憾了。
年初一听她那话头里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于是也放了心,女人只要还有斗志在,就还有希望。
她爹一心想生个儿子,她们能成全了他延续香火的念想,可也不能因此将她们娘俩个丢开来不管。
再如何,她娘是那个陪着他风风雨雨挨过饿扛过苦难的人,如今日子好过了,就能将过往丢弃嘛?
“娘,您以后可不能万事都随着我爹的心意,小事上头他只要做到一杆称称得平,咱们也就算了,可大事上千万警醒着点,刘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还不清楚,凡事都防备些总没坏处。”
年初一将那玉佩包在红布里交到她娘手上,一边又道,“该端着的就该端着,该落下的,咱们也得放开,要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您记着跟我说一声,咱们两个人出主意,总好过你闷声不响的憋在心里,甭管年家进来多少个妾,您可都是当家主母!”
陆敏君接过女儿递过来的东西,眼睛有些发红,女儿的话让她一下了惊醒了过来。
是啊,她那么悲观做什么?现在一切还抓在自己手里,就算刘氏将来生了儿子,不还得管自己叫娘吗?
“初一你说的对,娘不应该这么早就放弃自己,就算是为着你,我也得把这个家看牢了!”她咽下心头那股不平,将手里那半截子玉佩握得死紧。
“这就对了,咱们也不会特意为难或是克薄她,该立的规矩就叫她立,该有的东西也要给她。”提点了她娘几句,年初一就回了房。
看外头这副架势,今天晚上怕是有得闹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早些回房,将房门锁紧了才好。
年老三幼年时随着逃难的人群到了溪口镇,很是吃了几年苦头,陆敏君却是溪口镇原住民,只因家里老父病重,若是嫁了别人,家里便照顾不到,无奈之下,就招了年老三入赘。
年老三人勤快,脑子也活络,没几年就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陆敏君万事都依着他,渐渐的,这入赘的事情也就不作数了。
“我一不贪你陆家银钱,二来,也不想占你陆家土地,当年的困苦都过来了,君君呐,我年家不能断根呐!”年老三这般几番哭诉,陆敏君哪里招架得住,便又请来保长,将户籍给变更了过来。
年初一是老两口唯一的闺女,这些年里,年老三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在他的观念里,闺女总归是别人家的人,这家业还得儿子来继承。
所以,当刘家提出用一个美貌庶女来换了闺女一门儿好亲之时,他竟毫不犹豫。
骆家在溪口镇属于大户人家,当年他救下骆老爷一条命,骆老爷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就许了这门婚事。
没成想,当年这点恩德,倒是给他换来个美娇娘。
只有点对不住初一……可又一想,自家女儿将来就算进了骆家,也未必就过得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