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阴着好几日,总算等来了太阳,年十五搬了个椅子到小院晒着,只怕再闷在屋子里头感觉都快发霉了。
月阑珊提着篮子准备去赶集,家里的食材这些天也快见底了,总要多备上点才好。
走到篱笆院门口,就被年十五叫住了,“阑珊妹妹,路上化着冻呢,且都是土路泥泞的很,后山的河塘凿开冰冻,总能摸上几尾鱼上来,吃着还新鲜。”
月阑珊便停下脚步,应了一声。说的也是,去个集市回来,免不了溅得一身泥,天气寒冷,衣裳洗了也不容易干,确实费事。
一旁的杜传斌正喂着鸡呢,听到要去凿冰打鱼,甩了满手的鸡食就兴冲冲的跑来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毕竟年纪小,满怀期待的搓着手,连耳朵后边红肿起来的冻疮也不顾了。
“去什么去,在家给我好好待着!”年初一晒着褥子,拍的震天响,阑珊妹妹十五哥哥的,一大早就开始了,听得耳朵都要生老茧了。冲着杜传斌就没好气道,“我爹教你的那些学识,可都记牢了、背得了?”
杜传斌噘着嘴,心里不免腹诽,大小姐真凶,难怪嫁不出去,再说棺材的尺寸大小还有颜色花纹等,条条框框那么多,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记住的,年老爷记了一辈子,不还是有偶尔出错的时候……
但这些话,他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怕惹怒了眼前这位,随手就给他打发回去,比起背这些,上私塾才更让她头疼。
老王在一边看着好笑,这位大小姐的心思全都摆在脸上了,只怕她自己还不知道。上前搂着敢怒不敢言的杜传斌,便朝着年初一笑道,“大小姐便让他去吧,半天时间用来抓鱼,半天时间用来记学识,我昨夜看着天边泛红,怕是还要再下上一场雪呢,人多也能多抓上几尾,真等再下了雪,出门都是个难题,到时候也能指着这些鲜货填饱肚子,去顾家进料子左右是耽搁了,我已经派了人去传信,晚上几日我们再出发。”
年初一听老王都这么说了,再不让老学究出门,倒像是显得自己不通情达理了,且老王做事是个稳重的,将她所想的提前都给筹备好了,倒是让她省心了。
甩了甩手,便随他们去了。忽然想起什么,又喊道,“老王你多抓几尾,捡大的逮,我回头也拿来练手,做个红烧鱼给你吃。”
老王一听这话,赶紧风一般的逃了,他还没有忘记前两天这个大小姐给他做的那道茨菇烧肉,茨菇没有洗净就算了,肉还切得指头那般厚,半熟着就端上来了,老王吃了一口,差点没被酸的掉牙,敢情这位是拿醋当酱油使呢!
估计红烧鱼做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是躲得远远地吧,再不敢招惹这位大小姐了!
年初一翻了个白眼,不给她抓算了,她身边还有人,“冉红,浅绿,你们随本小姐去逮鱼,谁逮的多了,我重重有赏。”
浅绿早就提着铅桶站在一边了,笑嘻嘻的回道,“是,抓不到鱼,我们也没脸回来见大小姐了。”
冉红看着躺椅上的人,问道,“十五兄弟,不一道去嘛?”
年初一鼻子里哼一声,扬着脖子道,“他跟月姑娘许久未见,又是兄妹情深,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别耽误人家相聚,自己去就好了。”
说着提着铅桶就跑在前面,好似河塘的鱼要被人抢光了一样。
年十五从躺椅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插上话,就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了。
“年姑娘还真是有趣。”月阑珊笑道。
年十五但笑不语,他家大小姐这性子还真是风风火火,一开口就怼的人哑口无言。
终究还是不放心,带着鱼叉,跟月阑珊也去了后山。
冬日的树木光秃秃的,偶有几只寒鸦飞过,到处觅食,在存着过冬的口粮。后山背阴,阳光照不进来,放眼望去,河塘结了好厚的一层冰。
幸好路上铺了碎石子,倒也不怕土路泥泞将衣裳弄脏。到了河塘,年十五跟老王先用鱼叉将那层冰凿开,这就费了好大的劲,等凿完一两处,两个人都热的冒汗了。
索性脱了外衣,卷起裤脚,下去逮鱼。
年初一冻得两排牙齿都在打颤,看到年十五下了水,嫩藕似得两条腿显在外边,更是寒毛都竖起来了。这男人就是不一样,阳气旺盛,不像她们女子冬夜里靠着汤婆子都觉得彻骨的冷,手脚就没有一处暖和的。
等自己嫁了人,那些汤婆子便用不上了,到时候抱着热乎乎的枕边人,保准比那汤婆子还舒坦。
年初一不知为何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把她自己都给吓到了,她近来真是越发不对劲,这种小女儿姿态,像是那些话本里恨嫁的闺中小姐一般……
愣神间,就听到年十五欢呼道,“抓到了,抓到了!”
年初一闻声提溜着小桶跑过去,可不,被年十五扼住了的那条肥鲫鱼正死命挣扎呢。
年十五声音轻轻柔柔的,“这边滑,你小心,桶再过来点,接好了啊。”
总算第一尾是给了自己,年初一像个很容易被满足的孩童般,咯咯笑着,一边去杜传斌那里夸耀,“怎么样,拿个大桶也等不来鱼吧,我可是接到了一尾呢。”
脚步轻快,笑容明媚,又处在花一般的年纪,年十五傻傻的竟看的痴了。
……
很快,年初一的桶就装满了,浅绿瞧她拎着费劲,赶紧上去替着。
年初一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原先负责在林间架柴火准备烤鱼的冉红,颠颠的去了年十五的跟前,看那架势,应该是要帮他拿了湿掉的衣裳到篝火旁去烤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