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路往上走,是一条陡峭难行的泥道。
几日烈阳已将泥泞烤干,那湿滑难行的泥巴此刻已无半分危险。只是干硬的泥块中夹杂的几块碎布料与一路蜿蜒至树干的痕迹,不难看出曾有人于雨天在此摔倒,一路滑行,摔得不轻。
容尘握住递来的手,借力往上迈。一路走来分明该是脚累,望见这不知何人留下的惨状,却下意识扶了把腰。
回神望着不知为何做此动作的手,迷惑一刹,转身去拉身后手脚并用往上爬的少年。
几人又往前行了一段,碰上一行砍柴下山之人。
那几人见着容尘先是一愣,盯着他脸犹豫道:“是前几日那撒谎的公子?”
容尘不明所以,忙道:“不是,我……”
话未落其中一人从中冲出,欲抓衣领将他拽走,被顾笒煊瞪了一眼,方改了动作去抓他手臂。
将人拉至一边,他压低了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来做什么?还想再说些什么吗!再胡言乱语我全家老小都得没命!”
“你当真那般铁石心肠,非得看我家破人亡你才高兴吗!”
见对方神色未变无动于衷,他紧了力道,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再开口,话语中带着几分哀求:“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家孩子重病缠身,实在是没了法子。你也是见过他的,干干瘦瘦连筷子都拿不动,要不是没钱治病我也不想的。”
“你也是爹娘所生,将来也会为人父母,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如今你锦衣玉食,想来也不缺那一根参。算我王盛对不住你,来生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守口如瓶,放过我这一次,别抖出去。”
“就当……积德行善了,行吗?”
顾笒煊冷着脸上前将人拽开,挡在容尘身前。南音亦是将他护在身后,凶神恶煞地盯着对面一行人。
“什么疯子……”
那行人见着二人一脸不好惹,也不敢再谈论,绕过几人背着柴火下山,全当自己撞了鬼。
待人走远,袖子被人轻扯了下。容尘恍惚低头,见少年仰着头,一脸关切。
“没什么,大抵认错人了。”容尘揉了揉他脑袋,望向顾笒煊,“天色渐晚,再走下去也寻不到什么。我们歇会儿下山吧。”
他说罢寻了棵松树,拉着他坐在树根上,抱着膝,目光空洞地盯着某处。
这模样,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
顾笒煊回头望了眼那行人走远的方向,眸色微冷。
遗漏了……
“你去采几个果子。”行至南音面前,顾笒煊踢了踢他脚,冷声吩咐。
南音一脸担忧地望着容尘,想说什么苦于嘴笨难言。只得起身去寻果子,将位置让给他。
顾笒煊将少年眼中警告当作狗翻白眼,自动忽略。坐至容尘身边,轻声问:“想起不好的事了?”
容尘轻轻点头,慢慢道:“我好像见过他,就在几天前。”
顾笒煊点点头,静静当个倾听者。容尘往那边靠了靠,挨着他轻声道:
“我睁眼便在巷中,是他拍醒我,问我为何睡在那里。”
“我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摇头。他让我早些回家,背着背篓便走了。”
“我不知要去何处,瞧他不像坏人,便一路跟着。直至他停下歇脚,方才发现我。”
“他心善,听闻我遭遇,将我带回家中让我吃了顿饱饭。”
他随手扯了根草在手上绕着,继续道:“方才他靠近,同我说他孩子……”
“我见过那个孩子的。在借宿那晚,那孩子拿着一个自己做的草环,敲开门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