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之主?”容尘瞬间想明前因后果,嗤笑一声,“难为你还费心思遮掩,将本座骗至此地。”
先前那西域主唤这人,容尘还惊疑高高在上的一域之主怎的有闲心来为他这闯入的异族带路。如今想来,怕是自下车那一瞥就已生疑,接近他估计就是猜到他是那偷窥之人,特来试探。
这般直直看来的目光使得顾笒煊有过片刻怔愣。茫然中回望而去,几乎是两人目光交织的刹那,他心跳快了半拍。
“五年不见,倒是长成大人了。”容尘亦是盯着他,有片刻失神。
昔日熟悉的少年已经长开,雕塑般的脸上,挺直的鼻子在光线下更显硬朗。只是那漫不经心地移来的步伐,已不复记忆中的轻松欢快。
他终究长成了适合他的样子。
这样也好,他没有护住他,他自己护着自己,也挺好……
“多年不见,自是有所变化的。”顾笒煊抓住容尘与他相牵的手放到脸上,贴着脸颊,动作亲昵,语气却是与之不符的生冷,“难为师尊千里迢迢奔波而来替天行道,只恨徒儿变化太大,竟让师尊连人都没认出来,实在该死。”
他直直望着容尘,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慢慢靠了过来。
容尘望向他的眼。那漆黑的双眸似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潭,仿佛要将他吸入其中,撕裂粉碎。
他认命闭上眼,等待死亡到来。
意料之中的窒息感并未来袭,容尘睁眼,徒弟抚着他的脸,目光是他看不懂的深邃:“倒是师尊,多年不见,还是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容尘嘴角微抿,不答。
覆在脸庞的指腹微凉,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丝轻柔。摸不准徒弟的态度,他决定按兵不动。
“怎么,和陌生人都能一路谈笑有来有往,如今见了弟子,师尊反倒是说不出话了?我真的,就如此让师尊蒙羞,让您除了客气问候,就再也不愿多说一句了吗?!”
容尘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
从坦明身份开始,徒弟的态度就一直令他很迷惑。说恨吧,他也不动手;说不恨吧,偏偏言语之中又不是这样。
他很好奇他闭关的这些年徒弟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曾经清风霁月明朗爱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的深沉内敛难以看透。
顾笒煊眼中光芒逐渐黯淡。他自嘲一笑,将手从他脸上收回,后退一步道:“都怪弟子愚钝。师尊一路奔波劳顿,想必是已乏了。弟子已为师尊备好了房间,现在就带师尊过去。”
容尘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方既不想杀他,他也不会自找没趣往上撞。安安分分跟在他身后,十分之乖巧。
只是他没想到,所谓的房间,就是更深入的宫殿内部。
以整个宫殿造就的大型阵法,倘若容尘真如顾笒煊设想那般灵力被阵法所封,此刻他定是那入阵之鸟,从进入之刻起便会丧失飞翔和逃跑的能力。但如今他灵力并未有任何桎梏,也便先按兵不动。
“你要囚禁我?”
“不是囚禁。”
面对他的质问,顾笒煊显然早有预料。
他不急不缓,从容淡定:“只是弟子曾经的住处离师尊太远,来回折腾总要废些时间。”
“弟子不愿那般麻烦,更想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师尊,所以擅作主张,将住处安排的近了些。”
弟子居离峰主不算太远,于学会御剑飞行后的顾笒煊而言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只是……再近也要花费时间。这点时间对寻常弟子根本微不足道,但对分别片刻就浑身难受的顾笒煊而言,却是格外漫长。
容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窗外那奢华气派的楼宇。
作为原著读者以及上世经历者,容尘怎能不知这恢宏大气,处处彰显着身份地位的宫殿,是供域主休息的寝宫?
原来如此。
原来他之所以不对自己下手,不是因为突然心慈手软,而是要废他灵力,如笼中之鸟般供他取乐!
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突然死里逃生,本以为是他突发善心,却不想是自己想的太多。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恨吗?气吗?不甘吗?
容尘没有。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死,顾笒煊放他一马非但没有让他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多了对未知的忐忑。如今知道他没想放过自己,他反倒放心了。
已经明朗的结局,总比一无所知地等待判决来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