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懂事一点,如果惹他们厌烦了,他会不会被厌恶,会不会被赶走,他不想一个人,他只能假装成熟,假装懂事,强行将坚硬的外壳裹在年幼的自己身上,假装无坚不摧。
江寄月没有说谎,季家的确给他安排了一个专业护工,护工照顾的只是身体,照顾不到心灵。
白炀就住在他的隔壁,季怀宸没日没夜地陪伴在白炀身边,他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季怀宸偶尔会来看望他,病房的隔音不错,但偶尔开门关门的时候,他能听到走廊内飘来白炀的声音,白炀向季怀宸诉说痛苦的声音,季怀宸心疼的声音……
江寄月假装无动于衷,深夜被后背的伤折腾得掀开坚硬的外壳时,这些声音成了致命的毒药,一遍遍折磨着脆弱不堪的他,害怕哭泣会吵醒隔壁床的护工,他将脸埋进枕头里,将哭泣声压抑至无声。
他有时候也会恨,明明他救了季怀宸,为什么季怀宸不愿意来照顾他呢?
哪怕只照顾他一会也好,哪怕从白炀那边分一点点时间也好,哪怕只有一分钟。
可是没人知道他的痛苦。
都说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这句话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
白炀一喊疼,季怀宸就会毫不犹豫奔到白炀身边,而他的声音永远都不能传进季怀宸的耳里,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放弃了喊疼。
再次被疼痛折磨得醒来时,他终于生出了点后悔,这种时候他不该盲目懂事的,在舅舅舅妈坚持要留下的时候,他不该让他们回去,至少,这时候,他还能有人倾诉。
可他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时烬,我现在已经不疼了。”江寄月不是矫情的人,他不喜欢沉溺于过往的痛苦记忆,享受够了短暂的关怀,他从时烬怀里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真心实意的微笑,桃花眼微弯,笑意仿佛成了融化的糖浆,融在眼底,流进了他的四肢百骸里。
时烬抬手拨开刺入江寄月眼皮里的碎发,轻声道:“月月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你想要安慰,我会安慰你,你不想要安慰,那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他像是在叮嘱一个学不会懂事的小孩,声音虽然轻,但带着坚定的决心。
江寄月吸了吸鼻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时烬的手臂松松箍着他的腰,不会让他难受,却也无法让他逃开。
江寄月喊道:“时烬。”
“嗯。”时烬低低回应,手臂一带,将被江寄月拉开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
江寄月声音发颤:“我这样是不是很卑鄙?”
时烬:“月月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江寄月面红耳赤,逼着自己不要胆怯,抬起目光看向时烬:“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我可以坦然接受你的关心,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不能那么亲密,那样对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