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峥叹息了一声,抬腿便扫向虬髯汉子的下盘。虬髯汉子是个走外功的刚硬练家子,季峥这一脚力道不重,却正好扫得他整个身子都是一歪。小山一般的身体崩然倒塌。
这般失了颜面,这虬髯汉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但眼看季峥冷冷淡淡,方才一招用力之巧,绝非运气。
季峥这才亮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是要将虬髯汉子拉起来。那汉子犹豫片刻,站起身来:“是我技不如人。”
季峥原本是不想说话的,可见虬髯汉子双目炯炯,还是沉吟片刻:“承让。”
虬髯汉子颇有些遗憾地回到军伍之中。他的武技在城西军中仅为中流,但胜在身材魁梧,天生神力,寻常武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原本见这个突然冒出来说要接管全军的皇子殿下生得如此细弱,因而生出轻视之心,眼下才知对方手上确实有些真功夫。
虬髯汉子对此虽说心知肚明。可旁人看来,便难免觉得季峥不过运气好正好击中了他的要害。立时便有其他人走上校场,依次被季峥一招一个,解决得干净利落。
这般来了四五次,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季峥绝非只凭运气才能克胜将士。只是他们心中对季峥仍然满的怨气,虽说一时并没有人上校场,但不服的表情仍是在众人脸上,未曾消减。
一名始终沉默不语的净脸汉子突然讷讷道:“俺,俺来试试。”
净脸汉子一出,军中登觉心中郁气有了出口,纷纷加油叫好起来。这净脸汉子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实际却也有筑基修为,在城西军中,算是武技拔尖的那一撮了。
净脸汉子上了校场,规规矩矩地对季峥行了一个礼。他上场,与其说是不忿与不服,更不如说是旁观许久,见季峥的身手始终深不见底,而起了武人的比试之心。是以他上场后,也并未先动手,而是先观察季峥的身形体态,有无破绽,同时拣起一支长枪,枪尖微微上挑。
“得罪了。”
枪尖一点,如流星,毫不留情便点向了季峥的胸口。
……
方谦来到校场外的杨树下时,早已是日上三竿。
这个位置离场地不算近,但能清晰地听到前面的声音。
方谦靠着树上,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的桃儿,啃的风生水起。其实季峥离开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懒得移动。
这么长时间的奔波,难得有可以喘口气的空挡。疲惫说不上来,只是后知后觉的有一些难过。
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的崖,却意外生命坚强,但有些人却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不过总归太珩仙门,还是以前的太珩仙门。
校场上打斗声不绝,面前人头攒动,只差喝彩,这些本应当纪律严明的将士便与市井间看热闹的闲汉没大两样。
这么看起来,也还是怪诡异的。
方谦将桃核往草丛里一掷,拭去指尖甜汁,上前拍了拍一个外围的高个的年轻将士的肩:“小兄弟,里面打怎么样了?”
小将士一回头,方谦才发现他面目看来不过十五六岁,唇上青须绒绒,一张嘴,破锣嗓子震得方谦吓了一跳:“热闹!打了一个多时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不动灵气,车轮战一战不败,甚至还扛得下我们教习的长枪!”
方谦煞有介事地长长“哦——”出了一声。看眼前小将探头探脑的模样,想来季峥此举应该收服了不少武人的心。起码眼前这个说话直率的半大孩子对季峥已是心悦诚服。
只不过这个孩子虽说还算有些修行的根骨,但显然还未能引气入体,尚在武人锤炼体魄的阶段。这支浩浩荡荡的城西军竟是连这等娃娃兵都用上了,方谦心中更是难免有些酸楚。
方谦又拍了拍小将士。小将士愣神许久,突然领悟了方谦的意思,忙不迭地帮他分开人群,将方谦引上前去,自己也借此挤上了前边,不必再苟在后方张头探脑了。
蒋钟作为军中大将,自是在校场旁设有一座。此时他眼睛奇亮,紧盯着的场中季峥,连方谦上到前来都未发现。校场之中,季峥并不着兵刃,却是双手皆出,敌对两名筑基期的修士。身上灵气与龙气并未流转,全凭体魄与招式中的巧劲与两名修士斡旋。
方谦一看,心领神会。虽说季峥没用兵刃,但他一手高高扬起,双指并作剑诀,分明用的是若干年前自己所授的剑招。而他虽不用灵气,但毕竟已跻身金丹境,甚至有圆满之相,再加上龙气傍身,自然也不会在一个时辰的车轮战中因疲惫落下风。
想到这里,方谦的眼皮突然一跳。自己是不是有心魔了?怎么老想着这小孩儿哪儿好,怎么夸他?
到他这个境界若有了心魔麻烦可就大了。他立刻转移视线,看向蒋钟。
之间蒋钟对校场之中仍是全神贯注,手指轻轻弹动,似是在幻想若他自己与季峥敌招会是如何光景。而他的身后,一名修士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身劲气外露,竟然是一位体修修至了金丹期。同样也是跃跃欲试。
方谦扬了扬眉,看来蒋钟是打定主意要让季峥输一场了。
果然,当一场结束后,那人抱拳说道:“请指教。”